明天，是父亲的忌日

   20008年8月12日。Z5北京开往杭州的夜间列车。

   一号车厢2号包间，父母及其我们哥俩。这是一次特殊的旅行。

   病重而虚弱的父亲就睡在我的下铺。此刻听不见他的呼噜，所以无法判断他是否入睡，但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生命。

   这些天，他说不动话，已经很少和我们交流了，但我知足地感受他的存在。搀护的时候我会紧紧握住他的手臂；耳语时我会轻轻抚住他的臂膀；帮他起床时候我抱住他的两肋；昏睡时我轻轻抚摸他的白发……就这样，我贪婪地形而下地感受着我的父亲，感受给了我生命的另一个生命。

   我知道我想留住什么，我也知道最终我什么也留不住。

   2500年前，祖先潇洒地说：逝者如斯乎！

   人生的豁达如斯，人生的无奈如斯！

   21时35分，下铺有了动静，爸爸要吃药了……

   我心里尖叫了一声：爸爸，你要好起来！

   奇迹没有出现。49天后，2008年9月28日，父亲离开了我们。

   一年了，明天是父亲的忌日。

   365天，四季轮回，人世如常。然而对于我，天变了，地陷了，家塌了一大片！

  一件粗条灰色灯芯绒的中装挂在衣柜里。这是父亲晚年最爱穿的一件衣服，是我从身上脱下来送给他的。轻轻抚摸衣袖，再也没了父亲的温度。

  一帧特写挂在阳光房朝东的墙上，这是父亲生病后我为他拍的。每天的第一缕阳光如期照耀，父亲的笑容依然灿烂，表情依然慈祥。只是，对于我们的呼唤他不再回应；对于我们的欢乐和悲伤他不再动容。

  风吹在身上有点冷，太阳照在身上有点暖，这是秋天的感觉。秋天总是极致，最静美也最驿动。

  以往，十月长假总要带着父亲出门，可是今天，父亲再也无法欣然前往。记忆中，每次出门父亲总是第一个起身，最后又是他拉上大门，仔细检查锁上好了没有。当父亲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车轮就缓缓启动，带着全家人的欢乐。今年的十月，无论我们去到哪里，能够带走的，只有对父亲无尽的思念。没有父亲的日子真的有点冷。

  明天是父亲的忌日，妈妈准备好了家中的祭祀。我摘下了花园里最大最红的石榴，作为给父亲的贡品。父亲生前常常坐在这棵石榴树下的。

  我无法确认，人死之后是否有灵魂，但还是希望有。由此，心里常常纠集。这一年，父亲很少来到我的梦里。我不再相信“夜有所梦”是“日有所想”。按照佛教的说法，七七过后，人的灵魂就转世投胎了。一声啼哭，父亲已是来生，这是我愿意相信也是潜心祈祷的。但果真这样，那明天父亲还会回来吗？还会品尝我摘的石榴，还会听见妈妈的念叨吗？

  爸爸，没有您的日子，我们真的很孤单。

  爸爸，我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