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老园丁“防艾” 千顷地独育一棵“苗”
58岁的他是8岁的他人生路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师,然而,8岁的他却不是58岁的他最后一位弟子,这位老师说:“这样不幸的孩子我遇一个教一个。”
就在几天前,央视《讲述》栏目和世界艾滋病日专题晚会中,一所专为一名艾滋病
患儿设立的“爱心小学”成为了全国关注的热点,在爱心和义举被在全国传唱时,似乎有一个人被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这所“爱心小学”里惟一的一名老师。
12月2日,记者在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石湖沟乡见到了这位老师——58岁的徐德才(化名)老人,除央视外,头一次接受地方级媒体记者采访的他,回忆起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时显得十分平静。
全国罕见,只有一师一生的“爱心小学”
地处辽宁省丹东市大山深处的宽甸县前几天再一次在全国范围内一夜成名,这一次不是因为当年在它的腹地深处发现了“中国硼都”,而是因为它境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石湖沟乡里,出现了一所全国罕见的专为一名艾滋病患儿设立的小学,而且全校上下除一名教师一名学生外再没有其他人,是真正的“一对一教学”。
这是一所名符其实的“爱心小学”,从课桌到教具全部是由县、乡、村各相关部门和单位“帮助”来的;这又是一所“超级”的“爱心小学”,连与之一墙之隔的乡中心小学里都没有多媒体电脑和可伸缩的学生课桌椅,在这里却一应俱全。
建起这样一所学校,徐德才老人功不可没。
担心被“炒”,老园丁上岗前“讲条件”
徐德才老人,1985年被任命为宽甸县石湖沟乡文化站站长,此前的10年间,他一直在乡里的两所小学里当教师,2004年10月,在乡里的整体安排下,他提前退休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没多长时间,徐德才老人受乡里有关部门之托,开始为各村书写防治艾滋病标语,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他知道了一个村子里有一名年仅7岁的艾滋病患儿杨长国(化名)。当时是2004年11月18日,他接到了一个从乡里打来的电话,说该乡中心小学缺一名教师,如果他想试试的话就找校长联系。徐德才老人立即拨通了中心小学校长的电话,电话中他得知,所需要的这一名老师正是乡里为那名艾滋病患儿找的。
“当时前后一共找了5个人,可这几个人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只有老徐应了下来。”杨长国所在村的一名村书记告诉记者。实际上,徐德才老人“上岗”是提了“条件”的,“其实是校长他先提了‘条件’,他说‘你中途可不能不干哪。’一听这我笑了,我说‘我的条件正是你半道儿可不能不用我啊?’”说起“提条件”的这一段,徐德才老人笑了,“这也算是我和校长的君子协定吧。”
徐德才老人第二天就开始了学校的筹备工作,“说起来还得感谢县里和乡里还有乡中心小学。”徐德才老人所说的“感谢”指的是,从2004年11月18日到11月20日这几天,县里和乡里还有乡中心小学就为这所“爱心小学”备齐了课桌、教具,其中多媒体电脑和高级学生课桌椅是乡里正规小学里都没有的。
“独苗”难育,老园丁身兼老师加“保镖”
学校有了,可是一开学老师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学生挺难教。
“2004年11月21日,我们的第一节课是数学……”徐德才老人称这节课是“一盆冷水”,他发现杨长国只会数1和2两个数,认字就更不用说了。于是,在接下去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徐德才老人用拍球、不同季节教不同的诗等方法,已经让他的学生学会了几十首古诗,并能顺利地从1数到100,还能作简单的加减运算。
“这还不是最难的事,我的小孙女今年也8岁多,体重快25公斤了,身高1.1米左右,可杨长国体重只有15公斤多,身高才1.05米左右。”徐德才老人一直为这个艾滋病患儿的身体担忧,“这样,我只有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看着他。”
一年多以来,杨长国只要是在学校期间上厕所,徐德才老人就和他一起去,由于杨长国在厕所里害怕,徐德才老人就在厕所里陪着他,扶他站着、蹲下,并为他解裤带、系裤带,没有一天、一次间断过,“我对自己孙子辈的人都没有这么做过呀。”徐德才老人说:“央视记者采访时曾问我学校里县防疫站给的一个药箱用过没有,当时我有点生气,我说‘我希望这个药箱在杨长国身上永远也用不上’。”
桃李报恩,老园丁两度被感动
说到师生感情,徐德才老人有些“骄傲”,“你别看他小,而且又得上了病,可是他比别的孩子让我感动——他更知道‘报恩’呐!”
徐德才老人指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在他教杨长国刚10多天的一个早晨,杨长国走进教室,从鼓鼓的书包里面突然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富士苹果对他说,“老师,给。”“当时,我没有去也没想去考证他的包里面还有没有另一个,可是后来课上,他拿出了里面的另一个苹果自己吃,同样品种的,却比给我的那个小了很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徐德才老人有些动情。
第二件事发生在2004年冬天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当时徐德才老人骑自行车近40分钟后赶到学校,因为在路上他不慎摔倒,左腿膝盖肿起了一个大包,到学校后,杨长国看老师一瘸一拐进屋并站着上课,就说,“老师你坐我的椅子,我站着。”当时徐德才老人说,“老师多少年了上课从不坐着,而且校里也不让我这样给你上课。”“老师,没人,你坐吧。”杨长国脱口而出。
这一天,杨长国不再像以往顽皮好动,而是徐德才老人走到哪他跟到哪,又是帮他开门,又是帮他提水壶。
思前想后,老园丁想让学生离开自己
师生互爱互敬,这本是一个好的开始和这所“爱心小学”渐入佳境的“吉兆”,可是徐德才老人的看法却在一点点改变。
“在央视采访的前后,我曾拒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就在你来的前一天,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把电话打到了我家,他问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教这个小孩的,我只说了一句‘金钱诱惑’就挂上了电话。”徐德才老人说,其实他当初接下这个“活儿”的想法就是杨长国也是人,谁也不能剥夺他接受9年义务教育的权利,不然的话,以后这孩子可怎么办啊,而他可以发挥余热教杨长国。
正是出于这种“以后”的考虑,这位老教师又改变了自己当初“一直教下去”的想法。“凭我现在的知识,教他到小学毕业没问题,但是杨长国在需要知识的同时更需要一个大的环境啊,如果永远呆在我这个小天地里,不去和更多的同龄人交流,他以后的考试、升学、就业和融入社会可怎么办啊?我管得了他一时,可谁来管他一世呢?现在我就想,有那么一所正规的、更大的学校能接收他,对我来说可能就挣不到这份钱了,可是我愿意。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到现在还没有哇!”徐德才老人直言不讳。
但是,徐德才老人没有因为将来的难事而放弃眼前,相反更加地努力起来。“小喜鹊叫喳喳,飞来飞去把话讲,告诉你告诉他,宝贝上学了。小喜鹊叫喳喳,叫我好好学文化,学好知识本领大,长大建中华。”这是徐德才老人刚刚为杨长国写好的一首儿歌。记者于江涛 文并摄
记者手记 总有些事让我们泪流满面
采访中,记者听着徐德才老人的讲述,多次泪流满面,以至于临走时的握手与拥抱都不足以表达记者对徐德才老人的感情。
总有些事让我们泪流满面。一段时间以来,辽宁省以至全国范围内有关“防艾”的报道让我们欣喜地看到,一批批像杨长国这样的孩子拥有了自己应得的童年快乐和学习机会。
总有些事让我们泪流满面。“爱心小学”和徐德才老人所给予杨长国的一切让记者看到,在社会上,总会有阳光来战胜艾滋病的恐怖,社会也在一场场战胜中进步和升华。
总有些事让我们泪流满面。可以说,以徐德才老人为代表的许许多多“斗士们”,正在用他们的热忱去拥抱另一些脆弱的人们,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总有些事让我们泪流满面。如何让杨长国这样的艾滋病患儿不在重拾阳光之后再无奈地失去阳光?“爱心小学”不应只是个结局,而应该是个更好的开始,但这需要全社会的推动。希望会有这么一天,杨长国们成为社会的有用一员后骄傲地说:“我毕业于‘爱心小学’。”
下篇:谁能接下未知的明天
“课堂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电脑和一块黑板/黑板还新鲜,一位老人、一个孩子、一份工作和一片梦幻/日子很平淡,一肩雪花、一台单车、一条伤腿和一捧酸甜/伤腿还在颤,一个让座、一位要站、一行泪水和一张笑脸/谁能,谁能,谁能,谁能,接下这未知的明天……”
不知道广大的读者朋友们还记不记得本报于2005年12月5日刊发的那篇《老园丁“防艾”千顷地独育一棵苗》的报道,这就是本报同仁们在那篇报道发表后不久,为这一所“两个人的学校”所作的一首歌的歌词。每当哼唱起它,记者就想起很多很多,也会有很多很多的感动和思念。
那是2005年12月初的事。在得知宽甸满族自治县有关部门专门为一个年仅7岁的艾滋病患儿办起一所只有一个学生和一位老师的“爱心小学”的情况后,记者前往采访。采访中,由于当时的种种原因,记者没能见到那位“惟一的学生”,但却从那位“惟一的老师”那里,了解到了这位退休的老教育工作者是如何成为“惟一的候选人”的,学校是如何在两天之内筹建成的,师生两人间又是如何互敬互爱的等一系列催人泪下的故事,报道发表之后,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之后,全国多家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一时间,“两个人的学校”成为网上点击率相当高的一个“特殊名词”。
他们都还好吗?他们都在哪呀?昨天,3月1日,一年一度开学的日子,记者在经过了237公里冰雪路面的颠簸之后,重赴宽甸,再次走进了这所“两个人的学校”。
雪中感动 两个人的升旗
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角度,现在我们还是不能公布这位学生的名字,我们暂时只能叫他宝宝。不过,在征得了这位老师本人的允许之后,现在我们可以公开他的名字了,他就是宽甸退休老教师王立军,今年59岁。
从2月28日下午开始,宽甸下起了雪,直到3月1日早上,雪还在飘着。一进宽甸满族自治县石湖沟乡宝山村——这所学校的所在地,很远就看到了一根不太高的旗杆下面站着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在迎着雪花升旗,而小的,则系着红领巾敬队礼……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别的学校要升旗,我们也一样!”说着话,王老师已经拉着宝宝的手走进了教室。
在3月1日上午的两节课里,分别是语文和数学。宝宝虽说学得很认真,但是还是“磨”着老师陪他拍球,打乒乓球。
“我这个学生今年懂事多了,以前上课时动不动就上厕所、要水喝。”按照惯例,开学第一天下午不上课,宝宝被家人接走后,王老师心满意足地对记者说。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上次你采访走后,我还想打电话告诉你一件事呢?”王老师说,宝宝从电视上看到男厕所和女厕所的不同标志后,一天在上学时,竟用粉笔在男厕所墙上的“男”字边上画了个烟斗,在女厕所“女”字的边上画了个高跟鞋,鞋的上面还画了一个小花。“所以我说,宝宝一点都不笨,身上有种男孩儿特有的机灵和闯劲儿。”
一生难忘 两个人的幸运
其实,不仅是王老师有这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在过去的时间里,宝宝的家人也是心满意足的。在采访中,记者见到了宝宝的母亲,一位朴实的中年农家妇女。宝宝的母亲告诉记者,在本报报道见报不久,就有一名鞍山籍的姓罗的好心人,来到了宝宝家,捐赠了些钱,而且此后,还多次为宝宝送来了他特意从北京买回的昂贵药品。
今年1月16日,著名演员濮存昕特意来看宝宝,而且还在宝宝家吃了饭,当时王老师也在场。“我们家的挂历上还有他的签名呢!”提起这些,宝宝的母亲非常高兴。
多方运筹 两个人的未来
“下一步,我们要在卫生医疗指导方面下更大功夫,好让他们生活得更加健康。”宽甸满族自治县卫生防疫站方丽娟副站长说,他们每隔不长时间,就要带宝宝去当地或者沈阳的权威医院检查身体,这项工作是不会间断的。
“我们的任务也很重。”宽甸满族自治县教育局佟承仕局长告诉记者说,从这学期开始,他们要在教材上下下功夫,因为宝宝的年龄已经应该上小学一年级了,所以他们局里在考虑为他准备一套小学一年级的教材,好让他从此开始系统的小学课程。“不过王老师是汉族,鲜语水平不是很高,所以我们已经初步决定从有关方面搞到一套汉文小学一年级教材,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佟局长说。
记者还了解到,新的学期里,这所“两个人的学校”还会更新电脑、教具等很多东西,“有些‘喜事’师生二人还不知道,相信他们的新学期一定会是很美好的。”听到该县县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的话,记者真的很想第一时间把这些好消息告诉王老师和宝宝,不过记者还是决定暂时保密,以后的幸福,还是留给他们自己慢慢体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