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袤翔:宫晓丽的爱心坚守与我的激情感言
宫晓丽,一个重度残障的“80后”女孩,在父亲残疾,母亲癌症晚期的家境中,她凭借一根“全国助残热线”经营着自己的“爱心之旅”,十多年间,为数千位素昧平生的残疾人提供了卓有实效的情感慰籍和社会救助。在自我家庭入不敷出、自我生命朝不保夕的窘境中顽强地坚守着的“爱心奉献”,该是何等难能可贵啊!
有着这份难能可贵,我由衷地将其称之为“助残圣女”。
“助残圣女”宫晓丽走入我的人生视野约有3年多了。3年间,一直为她的爱心之旅感动并感慨着。
一年前,她在电话里说去济南接受手术,此后就没再联系。今天午间,突然再次接到了她的电话。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写出这篇文字,权作是对她的爱心的一份回报!
宫晓丽再来电:请帮我关注李兴章
正在午休的我被电话铃声叫醒。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了那曾经熟悉的声音:袁袤翔老师是吗?我是宫晓丽。感谢你曾经给我的热情帮助。我想请您帮我关注一下河南安阳的残疾人李兴章好吗?我说他是怎回事呢?他说去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个大概了。我说好吧,不用谢了——知道她总有不绝的感谢挂在口边,就先说了这句,省却了她那要说的话。
开机上线,“百度”李兴章,见到了一串相关报道——有《安阳日报》08年3月27日的《青岛女孩爱心传递到安阳》,有《齐齐哈尔日报》的《李兴章回乡感受温暖》,还有中国捐助网《安阳残疾人李兴章的求助及记者调查》。综合信息集纳出的情况是——租住河南安阳安阳市西顺河街28号的残疾人李兴章,2003年6月27日在安阳市群艺馆前被出租车撞伤,由120急救车送入市人民医院,医院诊断是:左眼眶内侧壁骨折,左额颞脑挫伤,急性闭合性颅脑损伤,左眼脸裂伤。住院11天,03年7月8日出院后,交警叫去进行交通事故简易调解。结论是:李兴章无责任,对方赔偿1700多元。李兴章当时感觉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碍,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但过后不久,头痛越来越重,而且左眼看东西也越来越不清了。到别的医院一检查,知是“脑外伤后遗症”。 法医临床伤残签定结果为十级伤残。为此,李兴章起诉到法院,要求解除交警支队简易程序调解书的法律效力,结果是一次次遭遇“不予受理”。最后,市人民检察院出面抗诉,这才使案情于2007年8月启动了再审,2008年元月4日有了第一次开庭。焦虑中的等待在前几天有了结果:李兴章还是输了!
艰难维权5年多,李兴章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但是有幸的是他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宫晓丽。宫晓丽以“全国残疾人维权热线”主持人的身份,对李兴章的遭遇给予了热情激情与悲情相溶的频频吁请,引起了李兴章所在地的《安阳日报》和其老家的《齐齐哈尔日报》等媒体的关注,相关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李兴章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看到了生存的希望,顽强地走出了悲观与绝望的心境。
电话李兴章,听到的是真诚的感激——这一年多,宫晓丽每隔几天就给他寄来现金和药品,让他挺过最难挨的日子。前不久,还接到一笔她寄来的几百元汇款。他说,尽管自己的官司又输了,但他还是想坚持。
李兴章的故事,验证了宫晓丽的能量。然而,你知道么?宫晓丽的这个“能量”,却是她用生命的烛光燃烧出来的啊!
三年前的故事:让我感动与震撼
其实,宫晓丽的能量,我早有体验。那是2006年12月16日的夜半,我们之间有过一次长时间的话聊,三天后,我就此撰写了一篇专题报道——《重残女孩宫晓丽的爱心圣举给我的感动与震撼》,发表在许多网站还有《鲁南晨刊》,现摘要如下——
“您好,冒昧打扰您……”突然接到这个长途电话,听到一个女孩天籁般的声音,我亲切地告诉她:“您好,请告诉我,您需要我做什么。”于是,我听到了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
今年(2006)4月2日,青岛市“全国残疾人扶贫帮困热线”主持人宫晓丽接到湖南省隆回县三阁司乡葫芦冲村四组村民孙健伟的求助电话。今年37岁的孙继伟,7年前车祸致残高位截瘫,妻子出走,7岁的儿子照顾他7年。目前连续高烧62天了,实在没有生活下去的能力和勇气了。宫晓丽给予他热情安慰与鼓励。然后通过114找到了湖南省卫生厅值班室,一位姓蔡的同志接电话之后,立即安排邵阳市和隆回县卫生局紧急处置。当晚夜半,120急救车开到了孙继伟的门前。肺部感染、败血症、右肾中毒性结石积水、多发性胆结石、毒菌性褥疮感染集于一身,隆回县人民医院对孙继伟实施了紧急救治,并免除了部分费用。一个月后,孙继伟病情好转出院。
孙继伟出院之后,宫晓丽每天打电话关注他的病情。5月10日,孙继伟旧病复发,宫晓丽再次向湖南省卫生厅求助。当天夜里,孙继伟被接进了邵阳市中心医院。住院63天,手术治疗了膀胱结石等病,1万多元医疗费用免除了4000元。因其右肾重度结石积水,邵阳市中心医院无力治疗。经过宫晓丽的辗转求助,长沙的南湖医院接走了孙继伟,为其实施了右肾结石清除手术,共取出大小结石35块。8月5日,孙继伟基本康复出院。
从青岛,到湖南,从隆回、邵阳到长沙,历时三个多月,共同上演了一场营救孙继伟的爱心大接力。这是宫晓丽开通热线8年来,接到并给予救助的第6979名求助者。她说:高位截瘫的孙继伟,只有14岁的儿子照顾怎么能行呢?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听筒里,略带忧伤的口哨奏响了《让世界充满爱》。伴着乐调,我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讲故事的女孩就是宫晓丽。我说出了我的直觉。她说:“我是宫晓丽。可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残疾人群体太弱了,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助残能力太微弱了,还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撑多久……”
“能不能告诉我您的情况啊?”听到我的谨慎发问,她笑了。于是,这个女孩的不幸人生深深地烙疼了我的心――
1982年2月6日,青岛市一对中年夫妇生下了他们惟一的宝贝女儿。女孩快乐地长到两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残忍地剥夺了她行走的健康。1989年那次长达2个月的感冒高烧,导致了她的脑干病变萎缩,双眼视力急剧下降,而且严重复视。1990年,先后3次大型手术,接连2次病危,又留下了重度癫痫。1997年6月以来,她的病情恶化,呼吸困难,每天必须靠氧气维系生命。经鉴定,已是二级残疾,只能靠轮椅代步。然而祸不单行,父亲心脏病搭桥手术不久,母亲又罹患直肠癌也做了手术。一家三口全都远离了健康,债台高筑不说,还个个生活不能自理。现在,她经常高烧,重度癫痫时不时地在夜半发作。她的人生之路还有多久,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多少光明的预测啊。
这就是宫晓丽的悲怆人生与生活现状!
宫晓丽人生的悲怆让我对其敬佩有加:“说说热线创办的经过好吗?”片刻沉默之后,我听到了宫晓丽和李炎周的故事――
一直生活在病榻上的宫晓丽,每天伴着收音机度过。莱西市望城镇42岁的李炎周因双侧股骨头坏死,便对生活绝望,写下数封遗书,多次自杀未遂。1999年3月29日,晓丽从《午夜相伴》广播里听到这件事,立即给李炎周打去电话:“叔叔,一个堂堂男子汉,选择自杀,不是太懦弱了吗?打起精神来,听我给您吹口哨好吗?”一曲舒缓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让李炎周难忘。此后,宫晓丽每天给他打电话,给他送去自信的规劝和悦耳的口哨。后来。莱西市总工会的领导专程看望慰问李炎周,告诉他是宫晓丽的委托。李炎周对宫晓丽“每日一曲”的安慰和牵挂感动着,特意悄悄地前往探望。见面的一刹那,李炎周惊呆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生命危在旦夕、拄着拐杖的重度残疾女孩!他含着热泪深深一躬,一声“谢谢”未出口,涕泪交流满面羞!然后,他悄然成了生活的强者。
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事件,让身处绝境的宫晓丽找到了自己人生价值的着力点,萌生了开通残疾人救助热线,用声音播撒爱心、回报社会的愿望。1999年5月,她的梦想成真。
2004年2月5日,曾经有过7次自杀经历的胶州市胶北镇楼子底村14岁盲童张天赐,身患癫痫,再次自杀获救后,宫晓丽主动和他取得联系,把自己服用的癫痫药物转赠给他服用,每天和他通一次电话,用口哨吹上一曲《我不想说再见》,终于温暖了他绝望的心灵。2005年2月25日,张天赐登门看望了宫晓丽。宫晓丽趁热打铁,给他联系了青岛盲校就读。宫晓丽说:“身患绝症的我,寄希望于救助他人,这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生命价值所在!这么多年了,助残热线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到我离开人世的那天,这个爱心凝结的热线希望有人接着来。”
“在你热心救助的残疾人中,有没有至今还在让你牵挂的啊?”话音没落,一声长长的叹息震动了我的耳膜:“有啊,我牵挂的人太多了!”“说一个典型的好吗?”“好,那就说说贵州的陈太轮吧!”
――陈太轮,贵州省遵义市虾子镇清平村冷水组村民,因车祸截瘫,生活不能自理;儿子间歇性精神障碍。家中一贫如洗,债台高筑。去年5月和宫晓丽建立联系之后,宫晓丽为他争取了生活最低保障补贴,并办理了残疾证。不幸的是,今年 7月25日晚间,儿子陈智全精神病发作,放火将陈太轮严重烧伤。宫晓丽28日电话回访时知道了,立即向遵义市委值班室发出了求助的吁请。29日上午,遵义市党政、民政、残联、卫生部门的领导亲自登门看望慰问,并将陈太轮和陈智全父子分别送到医院实施人道主义救治。如今这个家庭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宫晓丽通过热线求助于当地新闻媒体的介入,正在呼吁社会各界的热心捐助……
“不明白啊,像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样多呢?”轻轻地一声叹息,宫晓丽道出了自己的困惑。她嘱咐我说:“想请你呼吁呼吁更多的好心人,帮帮孙健伟,帮帮陈太轮,帮帮我们助残事业啊!我相信,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我们的世界就会阳光灿烂!”说着,听筒里传出她深情的口哨吹奏乐:让世界充满爱!
一个小时又10分钟的通话,在宫晓丽天籁般的致谢声中结束了。
她那天籁般语音讲述的爱的接力救助故事,那悦耳的口哨对爱的播洒与呼唤,作为她生命中最热烈的鸣响,牢牢地占据了我的神经,拨动着我的心弦,激荡着我的血液,感动并震撼着我的灵魂――我拿什么承诺你,我敬爱的“爱心天使”!全国近9000万残疾人,你宫晓丽是其中之一。你不能自救,却能救人,你的助残圣举感天动地!
我在赞扬你时候的,也在为你不平:作为一个急需社会救助的重残女孩,无私救助了那么多的残疾人,凭什么就该是你在默默地硬撑啊?在为你的圣举歌唱的时候,也让我们看到了社会救助机制的缺失和行政职能的缺位!不过,既然你能硬撑下去,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手机突然报警自动关机了。木然地把手机插入充电器的时候,我的灵魂突发奇想:我们的社会是不是哪一根神经也该紧急充电了呢?
宫晓丽在坚守:我有感言复感言
《宫晓丽的助残圣举给我的感动与震撼》发表之后,我和她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联系。每一次通话,她都能给我讲述一个爱心救助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个殷切的期待。每一个期待,都给我下达一个任务,让我帮她,给当事的某某残障人士以舆论上的或者信息上的或者实际上的帮助。此间,我很有感慨。在《感动与震撼》篇尾激情中有些激愤的感言之后,尚觉得意犹未尽言犹未尽,非常自然地想起了样板戏《红灯记》里的一句经典台词:穷不帮穷谁帮穷。宫晓丽的助残圣举就是以穷帮穷啊!“穷不帮穷谁帮穷”,在当今时代,这是谁的悲哀啊?
有了这份感慨,我在2006平安夜写了篇随笔——《宫晓丽不是“救世主”》,——宫晓丽不是“救世主”,不是“万能天使”。大家在敬重她、利用她的同时,也该怜惜她,伸手帮助她,精神上的,物质上的,都行。没有这些,给她减轻一些沉重也未尝不可。要知道,她是一个靠着吸氧和轮椅以及抑制癫痫发作的药物来维持自己生命做着“爱的奉献”的重残女孩啊!何况年近70的父母一个心脏手术了,一个罹患癌症晚期,我们怎么忍心再让她来承受那些不堪承受的沉重呢?发出这样的感言,意在祈愿宫晓丽的助残热线不再热火,宫晓丽的助残圣举不再繁忙,因为宫晓丽自身不保,让其热心助残,岂不是勉为其难?!何况宫晓丽助残,也只能是不断地求助。她的求助渠道也是向她求助的人自身完全可以利用的啊!
我的感言得到了广泛认可。但是,宫晓丽的助残热线并未见冷。宫晓丽依旧繁忙,在经常不断的电话交流中,还有感人的故事讲述给我。她说她不累,她说她幸福。感受着她的幸福,就想让这种幸福感去感动更多的人。于是,我将她的事迹转递给国内某著名杂志的同仁,没想到话刚出“口”,对方就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们不喜欢这种残疾人题材。何况这个人经常给我们打电话,很烦的……”!
我愕然!为这类麻木与冷漠啊。要知道,全国目前尚有近9000万残疾人挣扎在生活的最底层。这是一个不小的群体。关注他们,就是关注人道,就是关注慈善,就是弘扬社会公德,就是彰显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就是践行三个代表啊!身为传媒人抑或是有能量为其雪中送炭者,对此“不喜欢”,而且是“很烦”,直觉得就是在沦落甚至在沦丧!其实,任何的沦落、沦丧与自视清高、自命不凡,都可能事与愿违,走向了大伙儿的对面。
后来,我写了篇杂谈,发表在《青年记者》上,对这种冷漠与沦落做了痛快淋漓的批判。就在这不久,我接到了宫晓丽的电话,说要去济南做手术。然后就没了音信。时隔年余,忽然又有电话过来,再度求助要将对残疾人李兴章的帮助进行到底,我在为其顽强的坚守甚为欣慰之余,依旧觉得悲从心来——
李兴章,一个贫病交加的残疾人,为了生存而顽强着。宫晓丽,一个生命在朝不保夕中的残障女孩,为了别人的生存,在绝境中坚持着坚守着“爱的奉献”,我打从心底里为其肃然起敬。而我们的执法者、还有李兴章的加害者们,却在那里绕着法律名词做着纠缠或逃避,和宫晓丽相比,不觉得有些汗吗?
补上这句感言的时候,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蓦然想起那句经典古诗——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