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澳洲力拓公司驻华雇员窃取中国钢铁行业商业机密事件而引发的中澳经济和外交风波不断蔓延,其影响面已经超出了两国矿业与经济合作范围,形成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对撞,甚至还超出了国家范畴,形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国际风波。
从已经公布的资料看,力拓中国公司的雇员长期以来频繁使用各种手法获取中国钢铁企业的内幕信息,使自己在购销谈判中始终处于主动地位。与此同时,中国大陆钢铁协会和一些钢铁企业的重量级人物纷纷受到调查,而且调查范围不断扩大。几乎与此同时,力拓公司开始将其涉及铁矿石与钢铁行业研究的员工撤离中国。
诚然,商业间谍行为必定建立在对方行业腐败之风的基础之上,因为苍蝇都不叮无缝之蛋。但问题的另一方面是,境外资本在中国大陆的运作过程中,必须通过官场与商场的重重壁垒,而各个关卡的把关者靠山吃山、近水吃水,雁过拔毛亦已成为一种潜行通则,这种权力寻租方式的腐败行为覆盖面之广泛、渗透层次之深入、规模之庞大,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力拓案”中所披露的,仅仅是冰山之一角而已。
因为不可能对所有涉外商业贿赂案件进行惩罚,甚至不可能对除了力拓公司外的其他跨国公司类似行为同时启动法律程序,力拓总公司及澳大利亚政府暴跳如雷也就在想象之中了。
笔者相信,力拓公司的商业间谍行为确有其事,中国政府依法进行调查处理行为也十分正当,因为一个国家的政府在涉及重大国家经济利益、尤其在这种利益因他方用不正当的欺诈手段操作、从而使本国蒙受巨大损失的时候,绝不可能毫无作为。但是,处理这类案件也应从本国经济运行的大局着眼,无不及亦应无过之。
总体上来看,中澳经济关系的格局是:中国是世界最大加工厂,澳大利亚则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原材料供应大国,中澳经济有着极大的互补性;保持良好的中澳经济合作,对双方都有不可或缺的重大战略利益。近日来,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说,“澳洲的确在中国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但也要提醒中国朋友,中国在澳洲、甚至其他合作国家的经济利益,现在也处在危急关头。”这话虽然有孤注一掷的意思,威胁味道甚浓,却也道出了中澳双方经济相互依存关系的实质。
中国官方有理由愤怒,每次中澳之间的铁矿石交易谈判中,对方始终拿捏着中国的命脉,决不削价让利;同时,似乎也有内奸将己方的底盘事先泄露。但市场的大势却不可抗拒:由于世界矿产资源日益逼近枯竭,而处在经济高速发展期中的中国对钢铁及有色金属等的需求量却有增无已,掌握着交易主动权的只能是澳大利亚方面,中国则铁定处于下风;当今的原材料市场就是供方市场,这本无可违拗。哪怕中方没有那些不肖之徒出卖关津,单凭谈判人员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将价格压低多少个百分点,很难产生胜算。商业间谍所作所为固然可耻可恨,但他们对协议价格最终之形成所起的作用没必要过高估计,否则,对方坐谈判桌上的就是一群基本不懂行的混混了。如此巨大的物品交易,对方可能派出这种人来方便中国吗?
其二,中国钢铁行业整体上都处于等米下锅的状态,而澳大利亚、巴西的铁矿却是皇帝的女儿越来越不愁嫁。中国不可以不买,对方却不见得非中国不卖;中国不要,印度会要、越南也要,亚洲与欧洲许多国家都要。虽然中国号称有数以百亿吨的储量,可矿石的质地却不能令人恭维,其中大量的都是一些鸡窝矿,规模小,分布散,品位低、杂质高;就拿我们认为比较拿得上台面的四川攀(枝花)西钒钛磁铁矿来说,从圈出的27个钒钛磁铁矿含矿岩体来看,“估算”出来的储量说是有194亿吨,但开采深度都在地下500米以上,铁矿石品位仅为15%~40%不等,平均品位还不足30%。而澳大利亚铁矿的含铁量都在60%以上。
对钢铁企业而言,国内铁矿石的品位低,含硫镁等杂质高,而且,同一矿区的矿石品位都参差不齐,很难进行正常配比,别说冶炼出优质钢材、甚至材质都不稳定;澳洲或巴西的矿石价格虽高,但炼出来的钢铁产品却质量优等,冶炼成本亦远低于国产矿石。国土资源部于今年4月1日发布的《2008年国土资源公报》也显示,2008年,我国进口铁矿砂及精矿共44403万吨,其中,60%以上的进口量来自澳大利亚和巴西。目前,我国铁矿石的对外依存度已超过50%。
如果因为“力拓案”而影响澳中正常的矿产交易,则将导致巴西等国奇货可居,铁矿石价格必然暴涨,到那时再后悔还来得及吗?何况中国对澳大利亚的钛、铝、铀等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的需求与依赖也越来越大,一次生意做不成并不要紧,但假如因为意外事件而将生意搅黄了,未免有因小失大之虞。
平心而论,陆某人的放话虽然不那么地道,但不得不承认他手中有好牌,而我们除了扣押的几个人质外,其他牌并不多。目前,中国的经济形势相当严峻,任何可能对此产生冲击波的因素,都应该努力化解。
法律程序是必要的,惩罚也是应该有的,但如何拿捏得恰倒好处,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使双边经济往来尽量少受冲击,甚至因势利导,化僵局为各自诚信基础上的互信,这才是中澳双方处理“力拓案”应有的出发点;有理、有利、有节,这符合务实政治家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