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视评:摧花有刀也有寒


    男性对女性的摧残,有两种典型的做法:一种是男性举起刀,用刀直接杀伤女性的身体;一种是男性释放寒,用寒间接冻伤女性的心灵。不论是伤身还是伤心,伤害的结果可能是同样的残酷,都可能会致残或是致命!人们对第一种摧花行为,感觉更明显,印象也更深刻;而对第二种同样也是摧花的行为,就轻视多了,也淡漠多了。我最近看到的两个案件故事,桃花姑娘和杏花姑娘的故事,正好就是这样的两种典型。
    杏花姑娘是个苦命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随后改了嫁,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中学毕业后,十八岁的的杏花姑娘像很多乡村出生的女孩子一样,来上海讨活计,找了一份大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工作。微薄的薪水,没法让她在生活上考虑太多;她只能租住在专门为她们这些外来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安排的住宿场所。她的那间小屋,只有五、六个平方大小,只能放张床而已。尤其是,这房子没有单独的窗户,要和隔壁的一间共用一扇铝合金框配玻璃的移动窗;一人房里有半扇窗户,也因此,她和邻屋谁也不能扣死窗户,否则得话,另一人就没法开窗了。杏花姑娘的隔壁住着一个叫虎子的25岁的小伙子,他是这附近一个小区的保安队长。最让杏花姑娘忍受不了的,是她经常听到虎子半夜三更的在看那种碟片。尽管声音不大,可是两屋之间只是用薄得像纸一样的板隔了一下,那边的细微声音都听得真真的。
    今年过年,是杏花第一次在这屋里过年。邻居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这个院子里,只剩下了杏花和虎子。大年初三的晚上,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晚,虎子和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喝到半夜里才回家,他又看那让他热血沸腾的碟片了。二十五岁的壮小伙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大过年的,自己孤身独坐,倍感寂寞空虚;再加上酒精的刺激,看着看着,他就受不了了。他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顾不得想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渴、我要、我要疯了。性令智昏,他来到过道上,轻轻移开隔壁杏花姑娘的那半扇窗户,带着雄性、带着烈性,带着野性、带着兽性,身不由己地就翻窗进去了,然后扑向正睡着的杏花姑娘。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猛太狠了,十九岁的姑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野蛮和这样的残暴,姑娘拼命地呼喊,使劲儿地挣扎,想要摆脱这个已经疯了的男人。虎子被姑娘的拼死反抗一激,原来还有的那点儿人性,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了雄性对雌性的渴望,男性对女性的征服,和男人对女人的占有。虎子拼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掐住姑娘的脖子;可怜的姑娘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再动了。虎子发泄完了兽欲,才发现姑娘已经没气了;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姑娘装进了拉杆箱里,趁着夜色,把箱子丢在了附近的河里。
    比起杏花姑娘所遭遇的杀戮来,桃花姑娘的故事也同样的悲惨,不过,那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悲哀。桃花姑娘家姐妹几个,都在上海打工;她本人是一家房产中介公司的服务小姐。桃花姑娘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身材苗条,面容娇好,如花似玉的。可是,不管是姐姐们为她热心张罗的对象,还是同事朋友圈子里的人对她的追求和渴望,她都抱以淡淡地回应。她对终身大事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像有些朋友那样,只要男人有钱,谁来要谁。她不很看重钱财,而更想找一个爱她,她也爱的男人。今年初,一个叫郎郎的浙江人,走进了她工作的门店,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朋友。桃花越来越浓地感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了:见不着他的时候,她吃不下饭;见着了他,她也吃不下饭,这是第一个她遇到的能真正打动他的男人。
    姐姐们都劝她,对男人要有一点警惕性,最好跟郎郎到他浙江老家去看一看,再发展关系。可桃花姑娘明白:这时候再去看什么,再去想什么,都没有必要了;她不知道没有这个男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不知道没有这个男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三个月以后,当初夏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跟定这个男人了。一个周末的下午,郎郎带她去一家三星级的宾馆开房间,她没有拒绝。她想到了在她看来是最坏的地方:郎郎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没有老婆孩子不太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她也愿意做他的情妇,愿意这样一辈子陪着他走下去。
    一切都很自然,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进入宾馆的房间后,桃花姑娘很快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俩人相拥着睡了一会儿之后,郎郎给桃花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倍倍,我介绍你和他认识吧?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我们俩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等桃花姑娘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郎郎就打电话把倍倍叫来了。倍倍来了之后,郎郎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就推说自己有事,避出去了。倍倍问桃花姑娘晚饭吃了没有;桃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倍倍马上出去买来了酒菜,和桃花姑娘一起吃。吃着,倍倍就动手动脚起来。
    桃花真不敢想,她成了郎郎和倍倍这两个男人之间传来传去的玩物了,一个玩完了,马上就扔给了另一个人。想到这,她没有痛心和伤心,郎郎深深的寒气让她彻底死了心。她给倍倍说:“你先出去一下,让我休息一会儿;晚上你再来,好吗?”倍倍觉得有戏,就出去了。桃花姑娘锁死了房门,木然地走进了洗手间。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笑,是后悔吗?是自嘲吗?是伤心吗?是绝望吗?她说不清楚。她决心终身相随的郎郎就是这样看她的?他只不过把她当成了一件可以和好朋友一起享受的东西,把她当成了街头巷尾那些卖笑卖身的下贱女人。桃花心说:郎郎,你真是瞎了眼了,我是你所碰到的、你所认识的、你所见过的、你所玩过的那类贱女人吗?这辈子你可能会玩到很多女人,可是,像我桃花那么一心一意、实心实意、痴心痴意的女人,以前你没有碰到过,以后你也不可能再碰到了。她放了点凉水,用手撩起来擦了擦脸,对着镜子把衣服理理好,心里对父母说:爸爸妈妈,真对不起;你们刚把我养大成人,我就要走了;希望姐姐们能照顾好你们。她慢慢地走到窗户跟前,轻轻地推开窗户,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
    从古至今,不论中外,有很多风景是不相同的,也有很多故事是相同的。桃花姑娘让我想到了一个女人,那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故事里的杜十娘;桃花虽然没有杜十娘那只百宝箱,但她同样揣着一颗像杜十娘一样纯洁痴情的心。不管是投江还是跳楼,她们都在用女子特有的柔中带刚的方式,告诉她们曾经爱过的男人:你们这样的花虫男人,不可能真真拥有我这样冰清玉洁的女人;告诉社会:活着的姐妹们,好自为之吧。
    初春的时候,杏花开了,又很快地谢了,桃花开了,又很快地败了,开着的时候,都是娇艳欲滴的,也都是美艳动人的,然而,几阵春风一过,他们就早早地谢了。会赏花的人,看到这样的花,心很酸,看到这样一些像桃花杏花一样的女人,心很疼。然而,过了不惑之年以后的人,听到这样的故事会觉得很无奈:只要社会存在着,不论古今也不论中外,男人和女人之间,永远都会有这样的两类故事出现,也都会有举着刀子扑向女人的男人和释放寒气压迫女人的男人存在。很多社会现象,都是一种样板,不管旁观者怎么想,不管当事者怎么伤,一幕一幕的,过段时间就会重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