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之后数百万志愿者奔赴灾区,我们因此说2008是中国的志愿者元年,马上在清华门外五道口地铁站边,地方区政府就竖起了学雷锋的大标牌,重新鼓励年轻人学雷锋。
一年来,我接触了很多志愿者,尤其是那些在激情过后还留下来作重建工作的志愿者,一待半年、一年,外界对这群能坚持下来的奉献者当然不乏赞誉之辞,只是我认识的他们,却怎么都无法连想到雷锋。问起这群主要是八零后的年轻人来灾区的动机,你不会听到为国家、为民族、为社会这样宏大的叙事,爱国爱民,中华复兴之类的理想主义也与他们无缘。他们来,而且留下来,更多的是为了「自我」,比如,想作一个NGO的事业,认为人生只为了赚钱太俗了。又比如,想体验一下人生,找寻一下人生方向。还有就是想作一点不一样的事,或是作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当然更有许多相当「不理性」的答案,比如,觉得老乡们需要他/她,就留了下来,甚至还有更无厘头的一句话:「好玩」。
他们的动机不像雷锋,行为就更不像雷锋了,很少人有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也不会任劳任怨的作事,甚至有些人连发给他们的工作都作不好,责任感也不怎么强。有些人作一作志愿者,不「好玩」了,就走人。当然更多的,「找」到人生新方向后,又回到自已生活的老轨迹中。甚至还有志愿者到了我们重建团队的乡村工作点上,每天求神问道,打坐参禅,有着很奇特的人生追求。他们身上充满着各式各样人性的自私与缺点,绝不是雷锋那样的伟人,值得人崇拜与学习。
但是在这群平凡人「好玩」的背后,我却看到了我们社会最大的希望。走过了贫穷的年代,八零后是一群在富裕中长大的年轻人,不像他们的前辈只想赚钱与花钱,他们开始追求多元价值,「好玩」、「有兴趣」或是「对我有意义」的背后是一个多元包容社会的雏型。也不像他们的前辈,关心公共事务都有着宏大的理想,救亡图存、振兴国家之类,他们只是在行有余力或闲着发慌时,找一件公共事务关心,并且身体力行地去作。我们或许可以笑他们「闲着没事找事作」,但正是在这群力所能及就作点公共事务的人身上,我看到了公民社会的雏型。
当我看到在落石崩塌的灾区中进进出出几回的志愿者对我说「没事,好玩吗」,没有慷慨激昂,没有道德高调,却让我看到了一个多元包容的公民社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