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不必非走美国路 [2]


中国经济不必非走美国路 [2]

 

茅于轼

 

窦文涛:现在我明白了,就是事实上我们不能像改革开放之前那样,就是那样会搞的我们每个人是一样,但是都一样穷最后没有饭吃。

许子东:不,其实不一样,改革开放前是一样,是经济上表面上,但是毛老师刚才讲了,在政治权力上,在每个人对于权力的占有上,在那个时候差别比现在要大的很多。所以这政治权力的分配的改善,是我们讨论改革开放所忽略的一个话题,对不对?

茅于轼:对,我们解放1949年到1978年的30年,我们努力地消灭了贫富差距,地主、资本家都达到了。但是我们故意的扩大了人跟人权力中间的差别,第一个差别就城乡人民的差别。

许子东:巨大。

茅于轼:农民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变一个城市户口,所以可见这个差别非常大,那么在不管在城里在农村,又有很多阶级的划分,剥削阶级,小资产阶级等等。在政治上又有什么反右,又有什么叛徒特务也好,好多的名堂。

那么一来二去,这个社会变成一个非常等级化的社会,我觉得这个跟世界人类发展的趋向是相反的。

窦文涛:相反的,就是看来您是觉得,就是贫富差距是永恒存在的,似乎是。

茅于轼:差不多。

窦文涛:但是反倒是人跟人的地位和权力,也是,现在人说的,你当然,你可以说有些穷人、仇富,但是似乎大家说出来的话,更多的是关于特权,是不是?

茅于轼:对。

窦文涛:你说谁、谁有钱了,你比如说大家说了,没人忌妒姚明呢,对不对?

许子东:没人骂比尔盖茨。

窦文涛:但是为什么我们,关键还是在于认为,我们有些人他本来跟我们一样,但是他拥有了我们某些不能拥有的可能性。

许子东:就是那个政治权力跟经济权力它这个关系是一个怎么样?怎么转换的呢?

茅于轼:这两者往往纠缠在一起,但是确实它是可分的。所以我觉得世界人类追求公平的结果,最显著的成绩就是在地位和权势的不平现在越来越小了。

窦文涛:世界潮流都是越来越小。

许子东:比较像围棋了。

茅于轼:在过去的时候,下人伺候人,这个主人是不需要道谢的,但是现在在发达社会里面,不管谁是提供一个服务,你要道谢。你坐出租车,你付了费,最好你要给小费,还要道谢。因为人家给你服务了。但是慈禧太后有人给她服务,李莲英给她服务,她决不会道谢的。

窦文涛:是。

茅于轼:这就是人跟人差别,现在这个差别越来越缩小,可是在中国呢?我觉得这个差别当然改革以后有很大的改善,但是,还是有差别是可以消灭的,而且应该把它及时的、尽快的消灭。

但是我们这些方面做的非常不够,我们现在过于的注意到贫富差距,但是那个消灭是很困难的,我讲了就是全世界人类发展结果是差别越来越越大。

窦文涛:但是咱们新中国不也曾经消灭过一个短暂的时期吗?

茅于轼:对,那个时候它是以全世的不平等为代价,扩大了那方面的追求。

许子东:所以大概的图形是我们为了消灭经济上的不平等,我们被迫扩大了政治上的不平等,而这个经济上的不平等是全世界都有的,政治上的这种是只有少数国家。

茅于轼:而且越来越在缩小。

许子东:对,越来越在缩小。所以我们这个30年,你看我们经济上是有两个,一个是有普遍水准的提高,第二个是差别在扩大,但是政治上的差别是肯定是在缩小,这个是有体会,以前在一个单位里你看到支部书记的感觉,跟现在你在一个单位看到支部书记的感觉很不一样,很不一样,他对你能够控制。

许子东:现在有点多元化,就是你入党还是一个成就,但是你有的人就比较多赚钱,有的人追求高文凭。

窦文涛:就是文凭有多项。

许子东:有的人选美,有的人出位,那么各种不同的方法获得他们的满足,所以经济有一点不平衡,它的政治上,而我们对政治权力分配越来越平衡这个状况,强调的不够。其实今天你想,领袖都开网站跟你们对话,很多人在网上,你以前能跟毛主席对话?

窦文涛:实际上这30年来。

茅于轼:不可想象。

窦文涛:对,那就是天壤之别了,是吧,现在这些年,你是感觉到民权意识,其实在涨,什么史上最牛钉子户什么的,这种出来或者维权,这种东西大家越来越能够正常化的看待它。

许子东:但是也有很多人反对,我就听过一个人,他提倡儒学、国学,我原则上非常赞成的。可他举的例子叫我很吃惊,他说现在的人,比方说你回家,你女儿会不会给你倒茶,他们说女儿大部分都不会,他说,那你应该让她读《四书五经》,她一定要帮你倒茶,倒是完了以后,她是这样,她倒完了以后,你会怎么说?你会不会说谢谢,那下面的听众都说我们会说谢谢,他说你们错,你们不应该谢谢,他说你帮你妈妈倒茶的时候,你妈妈会谢谢吗?你仔细一想,真的不会,好像这个是中国传统应该的,既然你妈妈都觉得不应该谢谢,你为什么去谢你女儿呢,你谢你女儿,你就对她灌输了一个什么、什么的观念,那是错,这是违反我们祖宗的。

窦文涛:甚至我也听过那么一种观点,就是说像印度那种种性等级的社会,甚至有人说,一个社会就是人应该分等级的。你看说,现在的社会人人不本分,过去当个仆人,他就是有个仆人的样子,当个主人就是有个主人的样子,反而社会是稳定的。你对这样谬论,你怎么看呢?

茅于轼:我觉得权力不平等,确实也是有的,也是没法消灭的,那问题你这个权你怎么来的,还是跟你的身份有关,还是跟你的职务有关,现在社会要有很高的权威性,它才能够组织协调,而这个权威是一种职务相联系,而不是跟身份,因为我的爸爸怎么,我属于怎么样,我的儿子该怎么样,跟身份没有关系。而是跟你的职务有关,你离开这个职务,你就没有这个权了。

窦文涛:另外您还谈到,就是像这种,就是特权,比如说,像最近说襄汾的那个溃坝,然后说夜总会歌舞厅烧死人的那个,这不国家都讲了调查至少是有腐败线索,那么你说那像有些人他致富,后来我们发现,他是跟权力结合起来的,那么这个就不公平是非常明显的了。

茅于轼:对,所以这一个社会要警惕权力和金钱相结合,这也很难避免,不管哪个社会,美国什么都有这个问题,但是社会对这个特别警惕,有这种现象大家不断的评论啊、研究啊,他曝光,它也改不了,但是还是不好避免,人类社会永远有毛病。

许子东:但是有一个大方向的问题,这个大方向的问题,就是说有人私下开玩笑说,中国的政治其实是前苏联的共产党政治制度的这个外形,而中国的经济现在是越来越走美国的路,换句话说,政治上是以前的苏联的格式,经济上走美国的路,那么有些人认为,就是说这个经济上走美国路,慢慢的会改变这些政治上的一些弊病。

这是一种看法,但另外一些人认为说,不,你看现在的实际是,全球资本反而强化了某些官僚的利益,这个大方向您是怎么看呢?您觉得美式经济能改掉苏式政治吗?

茅于轼:我觉得中国经济也不见得要走美国的路。

许子东:不应该。

茅于轼:它应该叫走市场的路,我讲的三个特点,分散决策、自利和自由交换,这个是我们走的一条路。

窦文涛:美国不是市场化的路吗?

茅于轼:日本也是,法国、德国也是。

许子东:大部分的国家都是。

茅于轼:但是他们的具体做法还是不一样,每个国家文化不一样,它影响了各种比如说所有权,美国的所有权,受到(文雄纳)地到地形都是这块土地的地主所占有。那像欧洲就没有这种所有权,文化还是很起作用的。

许子东:这是个打比方的说法了,什么美式路。但是很多人,你觉得这个东西会改变政治吗?其实很多人觉得越来越不可能。

茅于轼:我觉得,经济基础还是最重要的。

窦文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