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观察:农家乐的冷思考!


    我们的教育,从启蒙时起,就更强调共性而不是个性;这种教育理念的结果,就是人们更习惯于扎堆和一窝蜂,而少了一些个性化的观点和独到的见解。于是,社会上一阵一阵的风就出现了。这些年来,有一股风有愈刮愈热之势,这就是农家热;不知是谁给这种农家热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农家乐”。以前,我更多的是从新闻节目、纪实节目里,了解到农家乐的样式的;上周末,我才去浙江湖州的安吉县,真正体验了一回农家乐。虽说两日的游程不过是浮光掠影而已,到底是亲身体验了一回。我很想就我这次农家乐的亲身体验,谈一下我对当前农家乐的看法。
    我此行住的地方,是安吉县章村镇的长潭村。此地号称是“黄浦江源第一村”;言下之意,这里是离黄浦江源头最近的地方。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满山的翠竹和满坡的茶林,这里的自然条件非常优越;这个村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想到靠山吃山的地方。可惜,他们没有把这自然的恩赐用好用足!为了说清我的视角,我要先打个比方。就像我们走进剧场去欣赏民族风格的服装表演一样,所谓民族风情的服装秀,并不是让真正的山乡妇女,穿上家常的山乡服装,走上台来表演;那些融合了民族元素的服装,是设计师在民族民间的海洋中,经过了挑选和提炼之后,添加上现代的时尚理念,打造出来的神化了的民族服装。完全没有提炼过的民族服装,又有多少审美价值呢?比如,谭盾在大量的民间采风之后,打造出了由各种民族民间元素和自然元素融合而成的民族音乐;杨丽萍出于对云南少数民族生活的深刻体验,酿造出了朴素绚丽的舞剧《云南印象》,这些都会给我们一种原始与时尚、优化与优美、生活与生动交织着的美感。如果两位艺术家,把来自于民间的音乐元素和生活场景,原封不动地堆砌在舞台上,我们还能有现在这样的美感吗?明白了这个道理,再来听我说农家乐的问题,就容易多了。
    我所住的“半山腰农庄”就是一户农家。站在庭院里,环顾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大山,这里很有田园情调;可他们却不懂怎么样衬托这里的自然美,偏偏要在庭院里建一些粗糙简陋的亭子,似乎农家景要弄成主题公园的样子才是农家美。类似于这样的扬短避长意识,我在这次行程中,还看到不少。长潭村里的房子,应该说,一家一户地看,很多房子都很新,看得出是近两三年里才建造起来的,房子的造价不会太低;可是,就整个村子的建筑格局来看,太杂乱了!原有的民居风格,被无情地打乱了,变得支离破碎的,或者说已经没有任何风格可言了。既然是农家乐,所着眼的应该是对原有乡村文化的挖掘和提炼,而不是完全不考虑原有的民居风格,刻意地向城市建筑靠近吧?看着竹海茶园就在眼前,我很想上山看看,可走了几条路,都是走到一户农家的跟前,就再也找不到上山的路了。我觉得很可惜,那么优越的山乡美景,为什么不能很好地规划、很好地提炼、很好地串接、很好地整合呢?
    我对这山村的印象,又和我前一天才去了的安吉竹博园,形成了一种呼应和联想。竹博园里,有几百种竹子,完全可以在自然情趣上大做文章的,也完全可以在竹文化上充分想象的;可我看到的却是粗制滥造的主题公园的样式,那些亭子、长廊和造景,一看就是完全不懂园林的人规划修建起来的。我不禁感叹:发展旅游,怎么就走不出这毫无生气、毫无情趣、毫无创意、毫无灵感,呆板单调的主题公园样式呢?守着一个几百种竹子的园子,可作的文章太多了,为什么偏要跟人学滥竽充数呢?
    我住的“半山腰农庄”这户人家的接待能力太有限,来了我们这个三十几人的团,家里只有母女两个人,家里不但生活设施极其简陋,而且服务也完全跟不上。看来,他们把这农家乐,理解成了农家有照就有乐了。而作为旅游者的我,却有度日如年之感。我们吃了晚饭才到这户人家来的,才六点多钟,晚上该做些什么呢?坐在院子里乘凉吧,蚊虫成群结队的,跟疯了似的;回房间避一避吧,房里连电视也没有,更不要说现在很普遍的上网了。卫生间居然是在院子的另一头,和我们的房子隔了有二十多米,还要走过露天的庭院;我要想了,碰着雨季或是冬季,这经过露天地去上厕所,是不是方便呢?再者,洗脸毛巾是不知有多少人用过了的旧毛巾,拖鞋肮脏不堪的,坐式马桶居然没有马桶圈,也没有热水,连基本的洗漱和入厕都那么费劲,一日旅游下来,住在这样的农户家里能乐得起来吗?
    有人把农家乐这种现代旅游样式,看的太简单了,好象只要给有些自然条件的乡民们,发张营业执照就行了;吃住在农家,自然就是农家乐了,当地的村民也就必然能靠农家乐致富了。我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农家乐体验,我就觉得这种想法太幼稚了。我的感受是:农家乐应该是经过精心的乡村元素的提炼和包装之后,输入现代服务理念,所形成的一种现代商业样式。因此,要想真正把农家乐的经营做到位,就需要当地政府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对经营者进行现代服务意识的培训;对经营场所内外进行包装;对散户经营进行统筹安排和协调管理。一户人家的接待能力有限,可以由相邻的几户人家协作,共同完成一个大团的接待任务;一户人家吃住难兼顾,可以由相邻的几户人家分工合作。农家菜并不简单等同于任何农家做的菜;农家住也不是简单地住进农户家里。没有管理、没有规范,没有运作、没有包装,这样的农家游能乐多久呢?
    我说的是安吉农家乐的体验,我能想象到的是,这种由农户完全凭借小农意识,一家一户搞旅游接待的做法,在我们国家不是个别的。我认为,一些地方管理者还需要提高自身的素质,还需要给刚刚从土地走入商海的村民们,传递更多的现代服务意识。中国社会在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化社会转型的过程中,大批农民经历转型期的历练很正常;问题是,当地政府的官员们,你们认为农家乐是类似于主题公园游那样的新主题呢,还是更多地考虑了这种经济样式的可持续发展呢?对于很多主题乐园在热闹了一阵以后就关门大吉了,你们有没有从中总结出些什么、感悟出些什么呢?等到农家乐轰轰烈烈地一窝蜂走过之后,等到人们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去体验了又很快散去之后,发出任何的感叹,是不是就太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