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行班的日子


  我们学校一共有五个同学分到电厂,70年代末80年代初,还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候,当同学们听说我分配到发电厂工作,都羡慕的了不得,他们大多被分配到一商局。一轻局,还有建筑房修的,我们几个分到电厂的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从下班组那天开始,便开始了漫长的三班倒,那时候年轻,精力旺盛,经过一两年之后,便觉得不是什么滋味了,最难熬的就是夜班,夜里23点30到现场检查设备,零点正式接班,一直到早8点,人熬的脸发青,下班之后,洗完澡,到了宿舍,想睡还睡不着,困得身上直发烫,后来才知道这是虚火上升的表现,要到午饭之后才能睡个好觉,又睡不了几个小时。几个夜班下来,身上直打晃。有的两口子都倒班,家里的被子常年都不用叠,在电厂上运行班的人,便面上看五大三粗,其实身体虚得很,外强中干,没有什么力气,就是由于倒班的原因造成的。

  刚进厂的时候,由于单身宿舍楼还没建好,我们下中班和上夜班前都在居民区里的一个三居室单元房子里休息,夜里来回都从天宁寺塔傍边经过,赶上起风的时候,塔上的“铁马”叮当乱响;天宁寺塔为八角十三层密檐式通体实心砖塔。全塔总高57.8米。是唐代建筑风格的典型作品。辽代补建,雄伟壮丽,稳重挺拔,经一千五百年风雨,依旧巍然矗立,在它的北面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道观,因天宁寺的存在,两家斗法,便取名字为白云观(白云灌),将白云“灌”到哪里去呢?自然是“灌”到天宁寺里了,是不让天宁寺安宁的意思。

  这天宁寺也不是好欺负的,见人家的“白云”直往这里“灌”,那还了得,若不想出个法子来,天长日久,如何是好?于是就在两家中间找个有水的地方修了一座桥,取名“窝风桥”,尽管白云观的老道觉得心里堵得慌,由于此桥方便了路人,便没有人敢去拆它,从此,这天宁寺果然安静了。白云观的道士们心里很不受用,为了出这口气,也模仿着在自家山门后面挖了一个方池,在上面建了一座桥,并郑重其事地在桥洞上方刻上“窝风桥”三字,由于桥修在道观里面,保存完好,至今还在。那真正意义上的、供人过河的“窝风桥”随着地域的改造和变迁,已经不知去向了。

  还有一种解释:“窝风桥”名称的由来有一个传说。明代时,道家和佛家不和。有一位王姓和尚为压倒白云观,就在观的西面建了一座庙,起名“西风寺”寓意是用强劲的“西风”来把“白云”吹散。白云观的道士急忙设法应对,于是在山门后面挖了一个方池,在上面建了一座桥。在桥洞上方刻上“窝风桥”三字。寓意为用此桥的桥洞“窝住”西风,制煞西风,以保护白云。结果,白云观的香火更盛了。窝风桥的名称就此传开了。

  传说归传说,传说本来就是靠不住的,何况在白云观的西面根本就没有“西风寺”这样一座庙宇。

  没过一年,正式宿舍分下来了,整栋楼都是倒班宿舍,住的多半是年轻人,暖气供应充足,住在这的几年里,不管春夏秋冬,我的褥子上铺的都是凉席,年轻人火力壮。有时师傅们到我的宿舍来,看到这个情景就说:傻小子身体就是棒。

  在一个运行班里,包括汽轮机、锅炉、电气、化学和油区几大车间,有许多岗位,比如汽轮机车间除了汽轮机之外,还有蒸发站,给水泵,脱氧器等岗位,每个运行班都有一个值班长,在总控室里值班,统管全厂的运行情况,所有指令都通过电话和扩音器发出,正常情况下,常常在中班和白班刚上班的时候对运行负荷进行调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听到值长发出的指令,比如:“一号机降(涨)五千”....“四号机降(涨)五千,慢一点....”,此时的控制室里,锅炉、汽轮机和电器的看盘人员要根据指令进行操作,我在锅炉车间,调整负荷的时候,蒸汽流量、给水流量、风机电流、氧量表等都会随着负荷增减的要求有较大的变化,不论怎样调整,被称为锅炉三条线的蒸汽压力、蒸汽温度和汽包水位是必须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随着调整略有波动直到稳定,之所以叫“三条线”,是因为这三个参数的仪表都带有记录功能,还有两块带有记录功能的仪表,那就是蒸汽流量表和给水流量表,在出现事故的情况下,这几块表可以为寻找事故原因提供分析的依据。

   电厂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工作并不累,伙食搞得也很好,这对上三班倒的职工很重要,夜里值班,能够给大家做点清淡可口的夜餐,记得一九七八年食堂开张的那天,全场职工在这里进行了一次会餐,气氛十分热烈和融洽,大家都喝得很尽兴,我喝了一瓶中国红葡萄酒,和我分在一个班的莲也没少喝,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检查本体是每个班都要做的工作,是对锅炉的主要区域进行的巡查,包括燃油系、燃烧情况、主蒸汽管道等等,夏季在检查本体的时候,人们总要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停留一会,欣赏着京城的美景,伴随着日出和日落,远处的西山,近处的天宁寺塔,六里桥附近的首钢,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别有一番滋味。夜里最好看的是那挂在天边的一轮明月,常常让人流连忘返。

  上夜班是不许睡觉的,就算白天睡得再好,夜里也要犯困,老道一点的师傅有时在背冲着你的时候,偷着闭一会眼睛,叫做闭目养神,的确,闭目就是能够养神,为了表示没有睡觉,身子不时地还要晃上几晃,嘴里还要哼哼小曲,可有意思了。人都是肉长的,老师傅家庭负担重,事情多,几个夜班下来,哪有不困的。实在困极了,就到车间里走走,整个厂房里空无几人,只有机器的运转声,在主控制室里,按岗位看盘,一小时轮换休息一次,有些人说,这样下去,哪年是个头啊!有些人倒是还乐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尽管是在夜里,人们在检查设备的时候也是很认真的,一次,海波到外面检查设备,发现管道上的保温湿了一块,还在微微地冒着热气,便怀疑有漏点,于是拿起工具对着管道湿的地方就刨,刨了几下闻着气味不对,逐恍然大悟:“尿也!”。回到控制室便大声说道:“哪个在管道上撒尿来着”?可把大家乐坏了......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师傅们都已经退休,我早已经离开了当年的电厂,也快要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想起当年的日子,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仍然在我的眼前,有一年我去二热,见到了老胡,他是车间的头头了,比当年似乎大了一号,显得略老些,就是当年倒班的原因,三班倒真是毁人啊,郭师傅在我还没有离开二热的时候就已经调走了,当年她还没有结婚,那些年调动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据说她是干部家庭,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早已经当奶奶了,但愿她过得好。还有班长,大家更习惯叫他老猫,已经七十多了,有机会还想见见他。

  在那个年代,工人是引以为自豪的职业,但工人也是真辛苦。现在的人早已经不愿意当工人了,人们都销尖了脑袋往公务员队伍里钻,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