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与 私塾先生(下)
(接上篇)
对于私塾先生在儿童启蒙教育及以后的人生履历中所起的作用,古人是非常看重的。一般平民家中往往用红纸写上“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供在正屋中,在意寓子女学有所成、家族诗书继世的同时,也表达出对“师”,即他们心目中私塾先生的敬重。明代谢肇淛在其《五杂俎》中就有“训蒙受业之师,真师也,其恩深,其义重,在三之制与君父等”之语。但就总体而言,塾师的社会地位是相当低的,明清时期更是如此。戴名世曾说:“师道在今日贱甚,而束脩之入仍不足以供俯仰。”正如俗语所谓“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塾师几乎成了仕途无望的落魄文人的象征。郑板桥在其《教馆诗》中写道:“教馆本来是下流,傍人门户度春秋。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课少父兄嫌懒惰,功多子弟结冤仇。”可谓将当时私塾先生的生活状况及社会地位描述得淋漓尽致。当然,由于学识、人格修养等的不同,私塾先生个体的社会声望也存在很大差异。一些知识渊博、教学有方的私塾先生往往会获得较高的社会声望。如《滇志》所载江西人黄良卿,博学能诗,嘉靖间游云南,乡人纷纷聘其为师,一时士大夫多出其门。
有的私塾先生由于学识或人格方面的欠缺,不仅误人子弟,有时甚至洋相百出。明代田汝成在其《西湖游览志余》中载有一则流传颇广的笑话,大意如下:有个塾师在授《论语》时,将“郁郁乎文哉”错念成了“都都平丈我”。当新来的塾师念成“郁郁乎文哉”时,学生都吓跑了。时人作诗嘲曰:“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这类笑话极尽贬低嘲讽私塾先生之能事,显然有恶作剧成分,但不可否认,的确有相当一部分滥竽充数的私塾先生,误人子弟,在招致世人轻视的同时,也降低了整个塾师职业的社会地位和声誉。
私塾先生地位虽低,但世人选择私塾先生的标准却是很严格的,除了品行端正和学问好之外,还要求塾师教学经验丰富,“必择人品端方,学问通彻,不嗜烟赌,而又不作辍、不惮烦、勤于讲解者,方足以当此任”。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穷困潦倒,之所以无人请他做私塾先生,并非仅仅因为他“连半个秀才也没捞到”(因为私塾先生中童生出身者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散漫和“好吃懒做”等坏习气,当然,还有那副酸腐的学究气。
对于相当一部分私塾先生来说,要教好学生,获得好的教学声望,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明代作家朱载堉写的《醒世词》中,有一首《教学难》:“教学难,教学难,好将道义惹仇嫌。出入由人管,饥寒谁可怜。打他就说不读罢,不打又说师不严。”诗中的“打”字体现了古代私塾先生极其普遍的训教方式及态度,现在看来当然不科学。
不过在古代私塾教育中,“打”是私塾学规及塾师施教严厉的重要体现,这种严厉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传统儒家伦理观念所褒扬的师道尊严的教学秩序所要求;一是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们大多信奉“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育人理念。因此,教鞭与戒尺,成为私塾中维持教学秩序震慑顽皮孩童最有效的工具,也是维持师道尊严的有力手段。所谓“一片无情竹,不打书不读,父母若爱你,不必送来读 ”,既是塾师的体罚理念,也为家长或社会观念所认可。只要不是私塾先生“打”得太过分,“说师不严”的家长并不多。相反,更多家长希望私塾先生严一些,这一点,与当今众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心态是一致的。
(来源:《中国教育报》2008年10月10日第4版,
作者:崔建利袁明霞;原题《古代的私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