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照稿子念，我要听你们讲心里话。赞扬的话不讲，省出时间多讲意见和建议。”

　　    上面一段话语出温家宝，讲话的地点在中南海，时间是2009年的2月12日上午。这一天温家宝邀请了13位来自基层的群众代表，听取他们对政府工作的意见。在听取意见之前，温家宝提出了以上要求。

　　    念稿子讲话并非就不是心里话，但国务院总理既然如此要求，自有他对国情、政情的洞悉与考虑。一般来讲，稿子上的话经过过滤，经过了“把关”，大都中规中矩。那种穿靴戴帽，先来一段大好形势，保证立场不出问题，末尾捎带讲一点“希望”的讲话，人们听到的还真不少。其实，温家宝在提出要求之前，还有一句重要的“家常式招呼”：“你们应该是中南海的主人，来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新华社的侧记这样写道：“总理轻松的开场白，把大家逗乐了。代表们活跃起来，抢着发言。”

　　    不过，钟南山院士今年参加全国两会讨论时，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样子。他说：“我观察了一下分组讨论，领导不在的时候代表们发言挺多，而且讲得很深。领导在的时候，很多代表，大部分时间用来讲报告怎么好。10分钟的发言，8分钟用来对报告、对自己歌功颂德。”为什么领导不在的时候，“代表们发言挺多、讲得很深”，领导在的时候就变成“对报告、对自己歌功颂德”呢？大概这与某些官员主仆关系分不清楚，只爱听赞扬话、不愿听心里话的毛病大有干系。

　　    也正因为如此，身为国务院总理的温家宝，在全国两会前夕召集基层座谈，为了能听到心里话，上来就开宗明义，一语道明对方的身份：“你们应该是中南海的主人，来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既然是主人，回到自己家里，同家里人掏掏心里话，还用得着正襟危坐，照本宣科吗？

　　    在许多公共场合，人们不难看到空话、套话依旧大行其道。甚至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像钟院士说的那样，一些人民选出的代表，见了领导竟像小学生见了厉害的老师，领导不在场的时候滔滔不绝，说得又多，讲得又深；领导在场的时候，便歌功颂德起来。长此以往，人们自会担心，在两会现场，代表们把审议政府工作报告变成学习政府工作报告，把行使参政议政神圣权利的会堂，变成谈学习报告体会、讲学习报告心得的场所。如此参政议政，即令不是一种失职，至少也算一种平庸。试想：代表多用“学习”与“赞扬”来参政议政，如果代表用8分多钟时间说赞扬话，剩下1分多钟时间谈希望，参政议政的质量又怎不令人担忧？其实，钟院士还有一点没有提到，许多代表与委员参会，还肩负着反映与表现所在地人民精神面貌的重任，大家说“心里话”的空间与时间被压缩，也当在情理之中了。

　　    怎样才能让大家说出心里话呢？我以为各级官员不妨学学温家宝，把说话者当成主人，有一个想听心里话的态度，营造一种说心里话的环境。如此这般，听到心里话就容易多了。当然，讲话要受时间、场合以及讲话人身份与口才的限制，座谈会与报告会不同，作政府工作报告与大会即席发言也不可同日而语。在相当多情况下的讲话，念稿子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各级干部要想听点心里话，让大家少念点稿子，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只是一个选择，且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不拿讲话人当主人，或讲话人自甘仆人，只会诺诺不会谔谔，如钟院士讲的那种状况，即使不念稿子，心里话也难以听到。

　　    常识告诉人们，听得到听不到心里话，能听到多少心里话，对任何一级政府的行政水平与执政能力的提高，都是不可或缺的。公共用语、书面用语与私下话、心里话的差别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一个国家民主政治的建设水平，不能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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