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增长、防通缩、促就业，这三者在经济学中是相辅相成的。但在我国的经济现实中，却可能出现不一致甚至倒挂的危险。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教授郭田勇指出，我国今年要谨防GDP高增长和通货紧缩同时出现的局面。 

防通缩，就要活跃下游产业生产，就要活跃与终端消费品市场直接相连的中小企业生产。为此，一方面央行应继续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降低贷款利率，防止“倒春寒”。另一方面，则应尽快建立多层次的直接融资市场。 

带动下游生产，才能防通缩

NBD：为什么会有保增长和防通缩倒挂的忧虑？

郭田勇：现在一般预测，到3、4月份时，我国CPI同比增幅会降到零以下。而政府现在一系列扩大内需的政策，大部分都投入到所谓的“铁公基”上，即铁路、公路和基建项目。这些投资将拉动上游企业包括钢材、水泥的生产，会为经济增长做出很大贡献。 

但另一方面，投资所引带的PPI上升，将为下游消费品生产商带去更高的成本。然而不断下跌的CPI同比增幅，又会让企业的销售价格不断下降，利润空间越来越薄。这里所说的“下游”，也就是生产消费品的中小企业。 

依靠政府长袖善舞的同时，我们看到的是下游消费品价格持续下跌，微观经济主体、企业生产、居民消费都会不景气。在保增长的同时，中小企业大面积出问题，失业率上升。这就会造成经济恶性循环的风险，也就是保增长和防通缩之间倒挂的风险。但下游的不景气可能短期内无法反应到增长上。 

NBD：那么这种倒挂的风险将来会形成什么局面呢？

郭田勇：就是保增长的持续性难以保证。政府对上游产业的扩大投资是存在一定财政风险的。从财政支出上，未来经济复苏所需的财政刺激力度将越来越大。现在需要4万亿来刺激，未来就将需要5、6万亿。现在中央政府发国债，地方政府还通过地方债融资扩大投资。这些资金缺口未来都要还。 

但从财政来源上，一方面，下游企业的生产无法带动，企业税收则无从谈起。另一方面，上游产业都属于大型项目，近几年很难有盈利回收。所以靠中央财政支持的扩大内需，缺乏持续性。

 货币政策要防“倒春寒”

NBD：货币政策最近有重返紧缩的动向，似乎和防通缩是矛盾的？

郭田勇：如果贷款利率继续下调，那么对促进中小企业生产、防通缩是有利的。但货币政策最近的情况似乎不是这样，流动性正在回收，有抬高货币市场利率水品的趋势。 

货币市场的利率水平是放开的，市场化程度很高，这导致在票据贴现环节上，利率非常低。但另一方面，中央银行的贷款利率并没有反映市场水平。 

可以发现，这段时间货币政策“倒春寒”。央行目前正在回收宽松的流动性。由于央行的贷款利率水平和市场水平倒挂，央行陷入了困局。贷款利率不能降下来，就只能抽回流动性的供应，抬高市场上的利率水平。

 NBD：不降贷款利率的顾虑在哪里？

郭田勇：央行现在不积极降息，主要还是对国际资本外流的担心。相对于美国或其他国家，如果我国利率下降太多，可能会导致资本外流。 

但是要看到的是，国际金融危机已经把热钱消灭的差不多了。现在西方国家都在去杠杆化，国际资本已经不再是热钱了，它们找不到什么可以套利的好去处，并不会蜂拥到国外去。 

而实际经济领域的收益率，我国比其他国家要高。因此中国的利率整体水平，即使比其他国家低一些的话，也不会导致国际资本大量外流。 

调动中小企业生产，除了降利率还能做什么

NBD：防通缩，活跃中小企业生产，宽松的货币政策只是一个必要条件，但并非充分条件，其他的制约作用在哪里？

郭田勇：从1月份的信贷投放数据来看，六千多亿的票据融资，不排除有少部分大企业通过向中小企业采购，从而使资金流向中小企业。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统计数据，但可以估计这个投放到中小企业的资金量并不大。 

银行对企业贷款资格的审批是严格的，银行并不是风险投资者。但很多前景很好的中小企业，因为银行规避风险的性质，就拿不到贷款。利率再低对这些企业也没有好处。这暴露出现在银行在风险管理上、在对客户的甄别和筛选上、对风险控制的贷款定价上，还有很多可以做的。 

而另一方面，现实经济中很多小企业所需的贷款项目，目前银行无法提供。小企业，尤其是微型企业，需要的贷款周期很短，可能是1个月，也可能是两周，它急需资金周转，银行却没有这种服务。相反，从民间融资反而更方便快捷。这些企业能不断从民间融资，其经营业绩、信用都比较好，但仍然贷不到款。所以现在要想活跃下游产业，银行的服务要跟上。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创业板对中小企业的促进作用。如果我们能把多层次的直接融资市场发展起来，那么现在调动中小企业生产也会主动很多。以往监管部门强调的总是“靓女先嫁”的观念，即好的企业先上市。但实际上，若真想让中小企业发展起来，则不需要监管机构去甄别谁是靓女，谁是丑女。只要保证靓女不是丑女包装而成，企业信息披露准确，就可以上市。靓女和丑女可以卖出不同的价格，这个由投资者自己决定。 

所以中小企业，尤其是那些风险较高的地方企业，就需要一个开放的资本市场来刺激他们。除了上证、深证交易所，还应该建立多个区域性的交易所，来满足地方上的小企业来上市。(本次专访发表时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