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舍/文
人生第一史书乃家史也。
人之呱呱落地,只会哇哇大哭,非一般动物天生会走即跑,弱肉强食。学习与教化,乃人后天之本。父母乃婴儿第一任老师。所教者,近者周边诸物,远者父母经历,家族变故。教之始也,全在家中琐事,重在言传身教,一草一木皆含情,一砖一瓦有来历。父母足为师矣,不必寻孔子何在也。
及小儿长成,拜会近亲远戚,一个个熟能生疑,足遍家乡里间,事事不禁要问:尔从何来,事出何故,所为者何?
生我者父母,父母者何人也?亲我者家族,家族者何宗也?养我者桑梓,桑梓者何来也?此山此水此人此情此亲此故,何以至此也?此乃人生第一学问,莫不时时萦于小儿之脑际不得其解。此时,为父母者,或者不为所动,漠然不答;或者脑袋空空,语焉不详;或者以“小孩子莫问大人事”避之,此乃下策也。
父母、乡亲、桑梓,此景,此亲,此故,皆是命中由来,人生关键。生于斯,长于斯,斯斯入情,此山,此水,山水养人。纵少小离家,终不免前缘注定,老年梦里魂牵,落叶归根矣!智从何来?西方大哲培根曰:读史可以明智也。
世事通达,人情练达,莫过于知人,知人而达事;欲知人莫过于知其史,欲识其人莫过于识其家史。昔毛泽东初访苏联,第一要务乃读苏俄人物史。读书莫过于读史,人生第一史书即家史,而非《史记》也!
然我中华民族史也,常见于口口相传,记忆残缺矣,或随风而逝,查无此人也;或风吹雨打,风流不在矣。人间所见史书,多庙堂故事,野史不存,秦皇汉武,朝代更迭,战乱枭雄,纵太史公再世,亦忠奸不分,真伪难辨,只能曲笔化作文艺,名为史记。
余不禁质问太史公:别人传说,非亲非历,情理难溶,于我何干?吾一家子子孙孙,抱非亲历之他人史读之,考证之,思辩之,所为者何?身在房中,心向书中,如影随形,邯郸学步,甚是可笑!《史记》乃理想主义写照,家史确现实之情理交融,弃家史于不顾,犹如求无源之水者也。舍近求远,无凭无据,度他人之心怀自己之情,生搬硬套,情何以堪?岂有此理?
小儿长成,家族史为第一史书也,亲情中涵有至情至理、人生要诀;家史中足有大千世界、世事通达,足以闻也,不必寻《史记》何在也。
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中国之教育,关不关已事者居多,常常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举他人之例言情说理,岂非言不由衷之嫌乎?舍近求远之作,隔靴骚痒之为,岂非掩耳盗铃乎?果真一不小心说到自我,却是叶公好龙之情形矣。
中华家族文化,源远流长。良家子孙,出了家门,入了校门,由父母到师长,一线单传。待学而优为仕,卒业为官,或流离失所,则犹如离线的风筝,出林的鸟儿,出水的鱼儿,殆殆危也!治国者,家族不齐,天下平乎?治人者,自身不正,岂服众乎?
呜!我国历朝人,不信自我,只信巫婆;不说人话,只说鬼话;不问良心,求诸圣上。评论他人诸事如同亲眼所见,惟妙惟肖,明白通达,此真明白耶?谈及自己经事却讳莫如深,语焉不详,不求甚解,此真糊涂也!
世人皆知,中华文明皇皇5000余年,然彼在何处耶?你知多乎?我知多乎?吁!它埋没于古代典籍中,它埋藏于地下文物中,它飘零在口口相传中,它潜藏于你我家族血脉中。文明如娇嫩之花蕊,没有代代如蜜蜂采花酿蜜般传承,它怎能在血脉中生根发芽?彼所谓其浸淫于血脉中之遗传之说,实欺人之谈也!何为根,家族为根;何为脉,家族为脉。人生之基,根脉相连。
噫!人生之始识字始,人生之史家族史,人生读史请从家族史始。
一史之始,万象更新,枝枝蔓蔓皆脉络也,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飘零之子呀,岂能跋山涉水流落他乡?
(2008年12月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