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体有恙


贱体有恙

丁启阵

 

几年前,一位女同事问我怎么到的单位:“丁老师,您是开车来的吧?”

“开自行车来的。”我答道。

“哦,健身。”

“是贱身,贫贱的‘贱’。”

因此,我得到了一句“您真幽默”的赞美。

其实,与其说这是幽默,倒不如说常常是实情。举一个例子,别人有个小病小恙,不是得到好吃好喝的待遇,便是一个放松休息的机会。而我,却从来没有这等福气。好不容易住过一个月医院,还是利用寒假去的。别人回家过年,我独自住在病房。

2004年,别的小毛病都销声匿迹,肝火问题自天而降。几年以来,年年都要折腾一两回。尽管对症之药常备不懈,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短则十天,长则半月。在此期间,眼睛干涩发痒,严重时,鼻孔不停发酸,喷嚏连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极为狼狈。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一件也逃脱不了。

一周16节课,一节都不能少。一个小时的课,有时要跑洗手间18次,处理鼻子问题。看着学生们都满不在乎,一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的样子,我也不忍心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把课停了。

最近,忽然被两家门户网站瞄上,连续发出做访谈的邀请。人家都是有惠于我在先,编导们的语气又都一律地十分诚恳,除了一一接受,我别无选择。

昨天上午,肝火突然降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坚持着上了五节课。然后,打车飞奔至网络大厦下。本以为,让网站编导亲眼看见我身体的狼狈情形,恻隐大发,就把访谈往后顺延,或者干脆另请高明。但是,编导竟然既不同情,也不介意,说没有关系,只要我能说话就行。“您打喷嚏的‘轱辘’,我们编辑的时候可以掐掉。”网络世界有这样安慰人的妙法。

什么叫贱体?就是:一进摄像厅,几盏大瓦数照明灯太阳一般当头照着,摄像机打开,主持人一说话,我眼睛不干涩发痒了,鼻子不酸也不流水了,喉咙也不疼不痒了。一个小时的节目,就顺利地完成了。

编导、主持人们厚道,啥也没说。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仿佛先前的声明带有欺骗性质。

本来指望着,经过两顿药物和一宿酣睡,今天康复,下午另一家网站的访谈就可以顺利进行。不料,昨夜睡觉时着了点凉,早上起来就大势不妙:情况比昨天严重了许多,从上午到下午,到如约抵达网站大厦下,一直是“喷嚏常似雨”——彷佛有个多情的人儿在哪里以“日日珠泪垂”的程度在思念着我似的。心想:这下子肯定不行了。

不料,进了摄像厅,昨日的奇迹重演一遍。一个多小时的拍摄过程,没有打过一下喷嚏。虽然脑子略显迟钝——为了说明古文字的象形不经过专门学习是不知所指的,举“马”字为例,甲骨文的象形字“马”,一般人可能误以为是“狗”,是“驴”。凑巧网站主持人就姓马,我都忘了补充一句“没有拐着弯骂你的意思啦”——但总的来说,任务是完成了的,辩论也可以说相当的激烈。

做完访谈,步出大厦,中关村一带华灯璀璨。晚风过处,一串四连响的喷嚏,打得我眼前金星飞溅,涕泗横流!

                                                                      2009-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