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

田忠国

每次想起女儿,我的心总是很疼很疼。

十五年前,女儿刚满周岁,恰巧又是八月十五,我便一边抱着儿子,一边抱着女儿,到矿外玩。月亮冰清玉洁,翠柳在清风中摇荡,走得累了,我便放下一双儿女,蹲到地上,遥望着远方的夜空,不觉泪下。女儿很乖巧,看到我的泪水,便用小手为我拭泪,儿子则轻声叫着爸爸,说他以后不让我抱了,他一定自己走路。那时,儿子以为我因为抱他们才流泪的,但其实不是,其实是因为我于生俱来的莫明向往,常常令我痛苦不堪,泪流满面。

女儿为我拭完泪水,望着清气涌动的湖水,问我湖水里的太阳,现在没有了,如果找还能不能找到。我告诉女儿,现在找不到,等明天天一亮,如果是晴天的话,太阳就找到了。儿子说,可以到水里摸的。我抱过儿子,抱贴到胸前,贴得紧紧的,说,湖里的太阳是可以看但不可以摸的,因为,太阳在天上,而湖里的太阳,只不过是天上太阳的映像。

因为是十五,大家都在家中赏月,喝酒,所以那天的湖边,本来应该是人很多的,凉快或者聊天,但却出奇的清寂无人。揽抱着一双儿女,我一边观看着湖水里的月亮,一边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到月亮上的大海边,到海边那颗有小鸟住留的大树下,搭个小小的草庵子,一个人静静的观看潮涨潮落,日月更替,小鸟飞翔,那该多好。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环境,没有吵闹,没有纷争,头枕着波涛中的太阳,慢慢死去,那该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

好多年过去,现在想来,是孩子让我多活了那么多年。

坦率的说,许多年来,我一直有个无法放弃的情结,那就是远离这个叫做人间的地方。我甚至猜想,世界上美好的享受,莫过于无痛死亡。有时,为了排解无法排解的痛苦,我便没完没了的读书,求得片刻的安慰。有时,也会静观脑海中的河流,梨园,以及如雪的梨花纷飞,无声的把我埋葬,那该多好。

天晚了,女儿说,爸爸,我困了。

于是,我抱起女儿,跟在儿子身后,朝那座危楼走去。

2007-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