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资本被商品化了吗


 
黄力泓 口述    王仲华整理

人力资源管理的工作涵盖范围是很广,举凡和公司组织成长有关的人事运用都可称之。然其最主要的工作是工作是人力的培训,亦即个人能力的提升来促进公司的生产力,因而人力资源管理渐为企业所重视。然有许多企业面对着这个名词有着时尚的「无力感」,虽然知道人力资源管理是很重要,但却很难做好它。其中最大的困难,是怕「楚材晋用」,培育的人才被挖角,另外就是不知怎么训练人才。前者的困难,最近依契约的应用,及技术共荣意识的提升已渐不成问题。而后者,如何训练人才却成为企业花钱左右为难的症结。
 
人力资源管理之重要不言而喻,那么如何培育人力、训练人力、应用人力,成为企业组织内最受到关切的课题。人力培育的困难如何解决,方向如何确立,都是在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前必须考虑的问题。
 
 人力资源管理范畴,往往因企业的大小、分工专业的深浅、高阶主管的认识和企业经营的策略而有所差异。
诺贝尔奖获得者贝克谈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动力
199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贝克(G.S.Becker)应香港大学经济及金融学院的邀请,到港做公开演讲,谈及人力资本的问题。在经济学家眼中,有两类资本:一是物质资本(PhysicalCapital);二是人力资本(HumanCapital)。所谓人力资本,是对人力进行投资,包括学习、上学及在职培训等所形成的资本。很明显,人类获得知识、就业技能需要学习、需要投资。上世纪60年代开始对于人力资本进行研究,。为什么经济学家那时开始重视人力资本呢?套用贝克的话,是物质资本的增长,只能够解释大多数国家收入增长的一个相对小部分,于是经济学家便将目光射向技术变革和人力资本上。
1992年,贝克获颁诺贝尔经济学奖,以表扬他将经济分析,扩大到人类行为相关的领域。贝克在香港大学公开演讲的讲题为现代经济中的知识资本及其它知识。贝克指出,在不断变化的新经济环境中,只有那些有效利用人力资本的国家和地区,才能持续增长。因此,对于人力资本的投资,实在十分重要。
有关人力资源、人力资本的语言日趋泛滥,经济学家、企管专家、政治人物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彷佛「人」真的可以像是冷血的金融商品一样,不断积累、流转,以增益其价值。这种非人化的世界观,将人的生存完全依照商品的价值来分类,依照商品买卖的法则来规范,让人的劳动成为资本家可以擅意贮藏、改造、拍卖、交易的对象。人的尊严、劳动的意义在此被完全抹煞。
 
令人忧虑的,是这种将人力视为「资源」、「资本」、「资产」的语汇大量侵入我们日常生活,无形中改变了「人」的本质,使得人的「异化」成为现代社会的常态。
譬如,伴随着这一项有关「人力资源」的调查,我们也看到号称「两岸人才资产管理专家」某某专家的分析。专家建议,经营者寻觅人才时应有「资产组合」的概念,考虑新的资产加进来以后,是否能使整个资产管理组合更强。同时,专家也强调:知识经济时代,人才增贬值快速,因此,如何「提升风险管理的观念」,如何「加强资产的维护与处置」,也是「人资时代」重要的课题。
                
更可怕的是,有关「人力资本」的语汇也浸浸然深入劳动者的思维。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术语经由媒体迅速扩散,于是,每一位受薪劳工都自认为能够被雇用,是因为本身拥有某些「资源」;自身的学历、经历、体力、耐力、证照数、熟练度、人际网络……都成为属于自己的「资本」。在竞争激烈的劳动市场中,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为了「提升风险管理」,为了「加强资产维护」,为了「强化人力资本」,他必须把自己视为可以投资、增值的货币或商品,不断想方设法,提高本身在投资者(支付薪资的企业主)眼中的价值。于是,劳动者异化、零散化,私我化,他不再敏感于资方盘剥、吸血的机制,反而自视为「人力资本」的私有者、管理者,他汲汲于「经营」自己的脑袋、自身的躯体,强迫自己放弃休闲,减少家庭、社会活动的参与,不断进修苦练,让自己更为「耐操耐磨」,以提高做为「人力资本」的附加价值,以便符合企业越来越刁钻的需求,为真正的资本家大老板创造更丰厚的利润。
 
对于数目越来越庞大的失业者或低度就业者而言,根据这一套逻辑,他们被排除在社会经济活动之外,主要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人力资本」薄弱,因此无法受到劳动市场的眷顾。他们无形中被说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因为他们对自身经营不善,管理失当,以致让自己成为不合格的「商品」,其结果当然是卖相不佳或销售无门。
 
这套「人力资本」、「人力资产管理」的新语汇,其实隐藏着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所开展出来的一套新创逻辑,为掌控权力和财富的人卸责脱罪。有人失业,有人每天瞎忙苦干依然不足以糊口,有家庭无法遮风蔽雨,有贫困父母携同儿女走上绝路……这些都只能怪罪于自己,因为做为自身拥有的「人力资本」,做为劳动市场上的「商品」,失败者就是自我经营不善,就是瑕疵品,卖不出去是自己的错。于是掌控权力者的无能、贪腐,掌控财富者的垄断、剥削,以及社会文化、教育、物质资源分配不公,立足点不平等,阶级差异等问题,彷佛就这样凭空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