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成语切莫反其意


使用成语切莫曲解其原意

 

“明日黄花”残枝才是过时的事物,而“昨日黄花”并不过时!

 

    我国成语丰富多彩、言简意赅、形象生动,而且蕴含着历史典故,耐人寻味,所以人皆爱用。不仅中国人爱用,随着国际交往日益频繁,还有日本、韩国以及欧美友好人士,在跟中国人交谈(特别在外交场合)时,也常使用些中国成语显得亲切。更应该注意的是:中国成语在翻译成外文的过程中,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困难得多,弄不好就闹笑话造成尴尬误会(如著名的“胸有成竹”被误译为“胸中有成长的竹子”的笑话)。前些时候我曾担任向国际友人、汉学家们讲授“中国成语”的任务,越发认识到:使用成语真是一门大学问,决不可轻易对待!且想起过去在中文系进修、以及跟汉语老师们切磋“成语”问题时,也有所感悟。现在把一些心得体会写在这里,跟网友们交流。

    还是举些具体实例吧。一个是常见的“明日黄花”,另一个是“空穴来风”。

 

要表示“过时、不新鲜”,只有使用“明日黄花”,

而“昨日黄花”根本不通

这里“黄花”说的是菊花,“明日”指九九重阳节后。原指秋日重阳节过后逐渐萎谢的菊花。后多用来比喻已经不新鲜(失去新闻价值)的报道,或失去应时作用的事物。

重阳节(农历九月初九)登高饮酒赏菊,是我国传统的富于诗情画意的民俗之一。古代文人墨客常在这一节日聚会赏花,吟诗作文。古代文学史上,有不少歌咏重阳节颂菊花的佳作,像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王安石的《城东寺菊》等都是。史称“三苏”之一的北宋大学士苏东坡,曾在《九日次韵王巩》诗中写道:“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意思说:既然难得相聚,就不用匆忙归去,还是趁这菊花盛开的重阳节赏花吧。倘等到“明日”重阳佳节已过,非但人们兴致不复盎然,恐怕就连蝴蝶对那过时的菊花残枝也要发愁了。更见于《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词:“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这就是历代脍炙人口的“明日黄花蝶也愁”名句。后来人们便将“明日黄花”作为常用成语,表达事物已经过期,不再引发新鲜感了。

    一些汉语词典解释为——“偏正式结构;作宾语;含贬义,比喻迟暮不遇。”

    现代汉语可理解为歇后语:

   “重阳节过后的菊花(残枝)——过时(即将衰败)了”。

“昨日黄花”丝毫也不愁!愁的是过时的、即将衰败“明日黄花”残枝!

 

【例句

①宋·胡继宗书言故事·花木类》:“过时之物,曰~。” 

郭沫若《<沸羹集>序》:“这里有些是应景的文章,不免早已有~之感。” 

冰心寄小读者》二七:“再经过四次月圆,我又可在母亲怀里,便是小朋友也不必耐心的读我一月前,~的手书了!”

本来汉语中只有“明日黄花”这个成语。但近世莫名其妙的,不知怎么又冒出一个“昨日黄花”来。这显然是语文根底不足的人,光凭着一知半解而生造的,实际上违反原意。但是这两个说法竟出现“竞争”之势,甚至还有个别的人提出依“从众”原则,要立“昨日黄花”代替“明日黄花”?!这就引起一番讨论了。

本来“明日黄花”这个成语意思十分清楚:过了重阳节就失去了节日气氛、菊花也即凋谢或剩下残枝,变成“过时”的事物。因此,用“明日黄花”来比喻“过时、失去新鲜感”,才恰到好处。有些写作者不知这个成语的来历,自以为“昨日”才是过去时,就用“昨日黄花”比喻过了时的事物;这是因为他不了解此处“明日”“昨日”划定的标准—— 今日何所指?如上所述,今日是指九月九日重阳节,赏菊花的正经日子。过了今日以后才是“明日”,黄花当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不新鲜了(有人说这里“明日”宜作宽泛的理解,不一定就是严格的次日而是过几天)。既然如此,说成“昨日黄花”过时、不新鲜,就完全没有根据。细想,“昨日”菊花还并不应景(无论是否盛开或作蕾),怎么会成为“过了时、不新鲜的事物”呢?由此可见,用“昨日黄花”来比喻过时的事物,不但不合此成语的原意,也有悖于逻辑,实在不可取。 

有位欧洲汉学家跟我商讨:把“明日黄花”翻译为“过了情人节以后才给情人送礼物(玫瑰花)”怎样?我想了想,微笑答道:“正好!”于是他说:“如果还不到瓦伦丁节就提前早早地给情人送礼,那就叫‘昨日玫瑰花’,还不算‘过时’呢只是太着急、太早了一些!但若是错过了情人节、把玫瑰放到几天之后再送礼,那就是‘明日玫瑰’真正‘过时’了,枯萎而不新鲜了,情人可就不高兴啦!”他很高兴要把这个看法写在“中文成语英译法”的文章里面。我欣然表示同意而且加以赞赏。

经过对于苏东坡诗词的正本清源,又经过这么一番中西比较,可见“昨日黄花”根本不通,只能使用“明日黄花”来表示“过时、不再新鲜”的语义。如果更加慎重些,可用“明日黄花”来表示“即将过时、即将衰败、不再新鲜”的语义。而在外文中,相应的是“明日(情人节以后)玫瑰”而决不是“昨日玫瑰”啊。

 

空穴来风 

  这个古老成语的出处是;战国·楚·宋玉所作《风赋》——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到了唐代·白居易《初病风诗》引用了:“朽株难免蠹,空穴易来风。”

穴:洞、孔;来:吹来。实际上,所有的管乐器,如笛子、箫、喇叭、号角、黑管、双簧管等等,都因为在木管或铜管上面开了孔洞,有了洞穴,才可吹进空气以风动发声。自然的或人为的空气流动,孔穴中才会有风透过;比喻社会上出现的消息、传闻、都有一定的原因或根据,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事出有因”。

语义有点类似“树大招风”、“无风不起浪”,相关的成语有 “树欲静而风不止”等。意思相近的有“朽木易蠹(朽株难免蠹)”、“苍蝇(或蚊子)不叮没有缝的蛋”等。

用法:主谓式;在句子中作谓语、宾语、定语。例句——梁启超《续论市民与银行》一文写道:“然而银行当事人,安能逃避责任?空穴来风,理有固然。”

常用搭配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现代汉语可理解为歇后语:“有了洞穴招来风 —— 事出有因”。

有了洞穴招来风

 

但是近来有些人、有些媒体在使用这个成语时,不求甚解,往往用反了意思。例如说:“并非空穴来风”,很多时候想表达消息来源有根据,而使用时往往却又多了“并非”二字,实乃画蛇添足。

“并非空穴来风”也就是“并非没有原因、并非没有根据”的意思。

我国的成语,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人们在运用成语过程中有时候主观臆断,望文生义,而且古代汉语跟现代口语之间存在一定距离,不懂古义的人们容易混淆,以讹传讹,使用成语时他要表达的意义反而跟原初意义相对、相反,甚至风马牛不相接的现象比比皆是。

成语“空穴来风”常见,但是,用者有时候一不留意竟然容易搞错,把意思用反了!不信吗?打开报纸看看,特别是小报上面明星八卦新闻的娱乐版,说到毫无根据的谣传,“空穴来风”便随之出现了。很多人将这个成语理解为没有凭证、凭空臆测、捏造谎言、造谣生事的同义语,因这个使用者可能误认为,“一个洞穴凭空怎可来风呀?”甚至有个别的不够水平的辞典也以讹传讹、做了类似的错误注释,台湾坊间有本《每日一辞》中居然说道:“比喻事情凭空发生之意。” 这类解释同原成语恰恰相反!

竹笛风声靠孔洞

所以,使用成语时应该尽量按照其本来面目。“空穴来风”的本来意义是“事出有因”;但也并不排除“查无实据”。 “空穴来风”就是“风闻”,可能为“小道消息”疑似民间创作的传说、谣言而并不一定就“无中生有”!“无风不起浪”嘛。我们可以把这常用成语搭配为“空穴来风、只是传闻”甚或“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来比喻事物表面所称述的因果关系并不一定不成立,告戒人不要被表面的虚假的因果关系所迷惑,要从表面现象中寻找隐藏在背后的真正原因。

只要媒体的编辑、记者、作者们日常工作中稍加注意,正确引导,要纠正误用成语的现象,其实并不太难办。广大人民群众才是语言的拥有者和创造者。

 

【附注】成语“空穴来风”的英文翻译是:

an empty hole invites the wind <weakness lends wings to rumou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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