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空姐


      云南的云,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空姐■ 洪烛
             云南的云
 
云南的云,在眼前飘,在天上飘
只能使我想起一个字:美
一种女性的美:温柔、灿烂,光彩照人……
哦,这是最早的空中小姐
我看哪一朵,就觉得哪一朵冲我微笑
仿佛在问还需要些什么?
“需要你每时每刻陪伴在身边,能做到吗?
云南的云,能否保证不从我眼前消失?”
应该从当地找一个人,代替它回答——
“只要你不离开云南,我就不离开你……”
 
虽然坐在大地的冷板凳上,下意识地
想系紧并不存在的安全带,以免自己
向空中飘去:“她身上也有一种万有引力!”
 
云南省本身就像一家航空公司
有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空姐
我快看花眼了。我也变得轻飘飘的……
 

         祥   云
 
我在纸上画出两朵祥云
第二天醒来,只剩下一朵
另一朵悄悄溜走了
 
记不清是在入睡前画出的
还是睡梦中画出的,两朵祥云
一朵粗犷些,像我
一朵细腻些,像你
它们的手刚刚牵在一起……
 
然而很快就分开了
哪儿刮来的风呢?哪里在下雨?
我没能留住你,只留住自己
因为害怕孤独,画出一个我
再加上一个你
想不到变成了两个孤独
只不过有一个被藏起来了
 
其实你并没有走远,你还是留下了——
留下了一小块空白
 
        不同的云南
             ——致云南诗人雷平阳
 
你的云南,不是我的云南
也不是他的,不是他们的
它仅仅是你自己的:比一座县城
要小,甚至小于一座村庄
你只承认跟自己的亲人相关的事物
正如我,只热爱与现实无关的
在北京想象云南,真有点激动
在我虚拟的情感中,它比一个省要大
要大那么一点点
如果我头脑中有一座理想国
似乎没有哪里
比云南更配做它的首都
当然,我指的是我幻想的那个云南
也许我比你更有权利把它称作故乡?
我们可以读对方的诗,却无法
将诗中的云南彼此交换

 

            河流的名字
 
我喜欢这些河流的名字——
澜沧江、金沙江、红河……
不知道谁给它们起的?怎样流传开来?
给河流起名字,并且还能叫得响
恐怕属于最早的诗人?
我来得晚了,想为这些别人命名的河流
做一回算命先生:哪一条是生命线
哪一条是爱情线……
无论测字,还是看手相
都能自圆其说讲出一番道理
 
诗人太多了,因而几乎没有无名的河流
譬如今天在大理州祥云县
我记住一大堆小小支流:普昌河、禾米河
楚场河、鹿鸣河、雄里河、一泡江……
给河流起的名字全留下来了
万物的命名者却失去自己的名字
面对流水,我只能叹息:真正的诗人
都是无名的,正如失败的英雄
很快地被自己所影响的历史忘记

 
 
             水目寺的晨钟
 
我必须把自己想像成一座空山
不妨把心脏当作悬挂的铜钟
正在被撞响
还可以把九曲回肠
当成你无尽的台阶来攀缘
此刻,我走到哪里了?想到哪里了?
阳光耀眼,窗棂也挡不住
似乎从肋骨的缝隙射进来的
它照亮我那可以被放大
也可以被缩小的自我:该醒醒了!
睁开眼睛,视野里接纳了
这另外的世界:塔,在左边还是右边?
香火,供在上面还是下面?
袈裟,该穿在里面还是外面?
 
 
         云南驿的马灯
 
那匹马冲进黑暗中
为了避免以影子的形式生还
骑在马背上的人也不在了
留下最小的一笔遗产
那只提灯的手同样化为乌有
它松开了——不,它攥紧地层下的泥土……
今天晚上,你不再为别人活着
你只照亮自己
那条长得没完没了的路呢?
缓缓系了个死结
旅行结束,贸易还在悄悄进行
正如他和她,在故事开始的地方
交换盐巴与茶叶
我想找一个人,交换彼此的吻
可我提着这盏灯也找不到她藏在哪里
 
 
                云南深呼吸
 
云南:就是云多得
让你防不胜防的地方
飞机刚刚钻进一朵云里
又从另一朵云中钻出来
下了飞机后还是如此。云无处不在
甚至借着外来客失声感叹的工夫
潜入他体内
诗没法往下写了,容我先喘口气儿——
该把眼前这朵白云吸进去呢
还是把肚子里那朵乌云呼出来?
吞食一朵云,不会使我变得重一些
吐出一朵云,确实使我轻了许多
深呼吸,深深地呼吸……
直到我和云融为一体
直到云成了我的另一个自己
 
 
                   祥云的心事
 
我分不清你是固体、气体还是液体?
只能猜测:你停止时是固体
移动时是气体,下雨时是液体
我分不清你是爱、恨还是麻木?
只能猜测:你的

心事有时比我还重
我的身体有时比你还轻
我分不清自己是固体、气体还是液体?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也下过
几场小不点儿的雨……
 
 
 
                      到云南看云
 
趁着视力好,到云南看云
要看就看云南的云
别处的云像是赝品
 
如果哪一天近视了
如果哪一天老眼昏花了
如果哪一天得了白内障
像博尔赫斯那样失明了
还是舍不得云南的云
我要到云南,不是看,而是伸手摸一摸
抚摸云南的云,可比在苏州
抚摸丝绸细腻多了
谁说云南的云只许看不许摸?
摸着摸着,手指也会长出眼睛
 
即使哪一天失去身体
我还是拥有飞行员的视力
到云南去,看云,看得忘掉了饿
忘掉了渴、忘掉了工作……
就不只是我看云了
还会有别人看我
 
正如我想变成云
也有人想变成我
 
 
                   金沙江
 
金沙江,只有在你面前
我才愿意做一个拜金主义者
并且以此为荣
月亮站得比你高,也会对你低头
因为它仅仅是白银打制的
植物的叶子绿得像铜锈
一层层剥落
祥云县恰好位于金沙江
与红河的分水岭上
我拦住一辆出租车,请司机把我
捎到江边。瞧我的态度多虔诚哟
 
此刻你正在我眼皮底下流啊流
头也不抬,就跟我并不存在似的
就跟月亮并不存在似的
你不会把月亮当成乞丐打发吧?
 
我倒是像路边乞丐那样唱出忧伤的歌
不为换取几枚硬币
纯粹为了安慰自己
我忧伤的原因:你一点不知道
什么叫忧伤。其实这也是你身上
最让我羡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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