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山 须仰视看


八岁那年,我和村里的“三老馋”同在一个班里读书。因为家里穷,无论到谁家串门,见到好吃的,不管人家是否真心让他,他都一古脑儿笑纳;更可恨的是看到谁家种棵枣树、梨树,等不得成熟,他就会时常光顾,临走还不忘摘几个,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一边嘻皮笑脸地对着主人说:“你们家的枣(梨)真甜,好吃!好吃!真好吃!”加以他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村里不论大人小孩,从来不叫他的大号真名,一律以“三老馋”呼之。

“三老馋”对这个“雅称”似乎并不气恼,也许正如人们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老馋”依然故我,全然不顾别人的白眼和鄙视。

我对“三老馋”的做法一向看不惯,对他也总是爱搭不理的。可偏偏“三老馋”不仅“嘴馋”,而且脸皮也特别厚,不管我对他态度多么冷淡,他总是装作全然不知,整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跟屁虫似地缠着我。在没人的时候,有时他也会偷偷地告诉我:“在我们这一帮小屁孩中,我看将来只有我们两个最有出息。”当时我只当他是拍马屁,不屑一顾地说:“你,你出息个屁,你的出息也就在嘴上了。”

“三老馋”并没有因为我的揶瑜而生气,反而睨着眼睛对我说:“你说得对,我的出息在嘴上,可你却不知道你的出息在哪儿?“

我反问他:“你说我的出息在哪?”他对我做了个鬼脸,“嘿!不告诉你!想知道也行,给我买两块糖吃!”碰到这号人,简直让人没有办法。

一天晚上,父亲从县木器厂下班回家,我和他说起了“三老馋”的事儿。父亲听了,并没有立即对“三老馋”进行褒贬,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记住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山,须仰视看。

当年,我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后来,“三老馋”初中毕业去河南当了兵,我却沿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条道儿一路走来,其间和“三老馋”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二00一年春节,我回老家探望父母,在三叔家里不期遇到了他,当年的“三老馋”已经在部队里的大熔炉里炼成了一个浓眉戎装的威武军人。经三叔介绍,我才知道,此时的“三老馋”已是解放军某部团副政委,村里的人围座在他的周围,俨然忘记了眼前的这名军人就是当年他们眼里的“三老馋”。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父亲当年的话:“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山,须仰视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对“三老馋”的未来,许多人果然都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