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新五龙矿难的已知和未知


  《2006年新闻笔记第二十五篇》

  矿难:在检查团到达后发生

  作者:刘长杰

  经济观察报  日期:2006-07-02

  6月29日上午10时,除了有十几个保安和警察的把守,小雨中的阜新五龙矿业门前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喧闹。此后,有两批遇难矿工家属先后前来要求进门,都被经验丰富的保安人员劝至及时赶到的面包车上,匆匆驶离现场。

  此前一小时,国家安监总局调度司公布消息:6月28日9时左右,辽宁省阜矿集团公司五龙煤矿井下331采区发生瓦斯爆炸事故。截止到29日7时,此事故共造成27人死亡,36人受伤(其中5人重伤),伤者正在医院接受救治。

  这是相隔不足500天之后,发生在煤城阜新的又一次特大矿难。2005年2月14日,阜矿集团所属的孙家湾煤矿发生重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共夺去214名矿工的生命。

  三个月后,“2·14”矿难真相浮出,原因之一是由于“超能力组织生产”而导致的责任事故。

  “我们不存在超采现象,而且五龙矿的管理也比那时的孙家湾好。”五龙矿的一位知情矿工说,“6·28”矿难,事实上是一起“应付检查”而导致的责任事故。

  矿难

  这是一次例行的煤矿安全检查,检查组由辽宁煤矿安全监察局和辽西安全监察分局联合组成。对于五龙煤矿来说,如果这次的安检能顺利通过,那么2006年度,该矿已经实现安全生产两个季度的目标。

  6月27日,获悉安检日程的五龙矿,于当晚20时召开了矿领导会议,重点安排第二天上午全矿“迎接检查”的准备工作情况。会议开了40分钟,显然,五龙矿的领导非常重视这次检查,因为会后随即传出“如果安检通过,各个层面都要遍发奖金”的消息。

  “每一次检查团来,我们都要暂时把采煤的工作停下来,清理井下的工作现场,以此来应对严格的检查。”一位负责护理重伤工友的矿工对记者说,这一次,也不例外。

  6月28日7时,电修队就下了井,开始做检修电器、电路的工作。这比他们平时下井的时间,要提前了一个小时。与他们先后下井的,还包括机修等其他井下的辅助工作人员,除了要检修好各种机械设备,他们具体的工作还包括防爆和收拾卫生。

  与此同时,夜班的矿工开始结束作业,升井休息。

  爆炸发生在8时15分左右,地点是电修队作业的地方。那位知情矿工对本报记者表示,离电修队作业点超过200米的皮带传送检修工人,这一次也受了重伤,而电修队一行7人中有6人遇难。“由于其他人都升了井,因此这一次伤亡的,基本都是辅助工作人员,而不是采煤工。”

  爆炸发生的时候,检查组已经开始整装,在等待下井。得知爆炸发生后,五龙矿的工作重心很快由“迎检”变成了“救难”。而此时,矿难发生的消息,也导致非常多的矿工家属赶到五龙矿的门口,焦急地探询亲人是否安全。

  “爆炸发生后,井口冒出来的是黄色的烟雾。”当时在五龙矿门口等活儿的三轮车司机回忆,矿里先是用面包车抢运受伤的矿工,大约10点以后,矿医院的救护车赶到现场,参与营救;下午1时,伤员抢运完毕。

  29日凌晨3时,井下遇难的矿工尸体被运出,阜新市的矿难工作转向安抚和善后。

  至此,五龙煤矿“全面预防和遏制重大生产事故及重伤以上人身事故的发生,为实现百万吨死亡率坚决控制在1.0以内的2006年安全生产目标”破灭。

  疑团

  五龙煤矿于1952年6月5日开始兴建,1957年6月11日投产,由原苏联列宁格勒设计院设计,矿井年设计生产能力为150万吨/年。经过近几年的技术改造,2005年辽宁省煤炭工业局批复矿井能力核定为220万吨/年。

  阜新的煤炭资源逐渐枯竭后,五龙煤矿渐渐成为阜矿集团主要的煤炭企业,尤其是“2·14”矿难后,生产时断时续的孙家湾煤矿,产能和效益受到了较大的影响,这进一步巩固了五龙矿的核心地位。因为产能和规模的扩大,加之煤炭利润率的持续走高,如今承担了4000多人就业的五龙矿,已经成为阜矿乃至阜新市的摇钱树。

  3年前,五龙矿出现过一次大的事故,之后走马上任的刘廷波,在此后任矿长的3年间,不但没有出现过大的事故,而且五龙矿还建立了自己的安全信息网,用以表达自己的安全生产观。

  但五龙矿基于矿井深、压力大,瓦斯高的现实,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来自五龙矿的信息表明,2005年以来,各级安全监管部门赴该矿进行安全检查达39次。

  今年初,阜矿集团还专门提出“深刻吸取‘2·14’矿难教训,克服各类形式主义,把保护职工生命和国家财产安全作为‘天字号工程’来抓”的《安全生产指令》,但矿难还是不期而至。

  大多数停工在家的矿工都认为,上岗考试、安全培训,他们是都合格了才能够下井采煤的,并且矿里对安全也是天天讲,日日说。他们就此抱怨说,是频繁的安全检查,让煤矿疲于应对,才最终导致这场悲剧。他们甚至拿出数据来:仅6月份,就有来自上级单位大大小小4次的安全检查。他们形容此次矿难为“迎检矿难”。

  “但毕竟不是安监局让瓦斯爆炸的。”那位矿工透露,正是煤矿为了应付安检,才要求电修队赶在检查团下井前,迅速拆除井下的一个违规变压设备欲进行藏匿,才直接导致电气失爆,从而引发瓦斯爆炸的。

  记者随即对这一违规变压设备是否存在,向五龙煤矿和阜矿集团求证,但两家公司均以相关负责人不在单位为由,不予答复。

  “超标的瓦斯,足够的氧气,明火。”这个瓦斯爆炸三要素的知识,是矿上一个男孩告诉记者的,他12岁。

  井下的适爆环境,是谁造成?引爆瓦斯的那个火星,从哪里擦出?这些,对我们来说,依然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