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潘丽君
站在我宿舍门前的走廊上,时常会看到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在散步。男的高大魁梧,女的娇小玲珑。远远看去像一对父女在散步,女的稍稍前半个身子,男的稍稍后半个身子,女的走的稍微快点,然后略等一下男的。男的步伐很小,有点蹒跚,脚从不离地面,而是摩擦着地面行走,但身体从不弯曲,背直直的,有点像是被一个支柱支着;两眼直视前方,从不左右乱眇。两人也从不见交谈,只是相携走的很慢、很慢。每次从看到他们的身影到他们的身影转弯看不见,全长也就五百米,却可以走上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那天,朋友叫去他们家吃饭。我刚转过楼角,两人迎面而来。带着微笑细细打量他们,男的头发已多数白了,脸黝黑,额头布满了深深的邹折。令我惊奇的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却看不到一点黑色的瞳仁,只是一片空空的白色,没有焦距。而女士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但脸是布满风霜的颜色,让人可以感觉到岁月洗礼留下的痕迹,但可以看出曾经是个美丽的人儿。看到我带笑的注视,回以一个温柔、羞涩的笑容。我们擦身而过。
走到朋友家,提起这两个人,朋友说:“那两个人我知道。男的是山东人,眼睛瞎了,腿也有问题。女的是个聋哑人,好像是上海郊区的吧。虽然从小先天性的聋哑,由于长的很漂亮,嫁了个军官,随军来到了大西北。等到丈夫转业时,却不要她了,好像他们也一直没有要孩子。这个男的是个工人,前妻死后,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大学毕业后和男朋友去了上海。两人经别人介绍后就结了婚。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眼睛瞎了,腿也出了问题。这个女的一直侍候着这个男的,有十几年了,两人相依为命。”听完后让我好长时间心里酸酸的。
过了几天,我要进市里去。坐在公交车上无聊的数着走过的停过的站台。又一站到了,人们蜂拥而挤着上车,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到了那对夫妻。男的双手抓住车门两边的栏杆,女的帮忙抬起男得的脚放在公交车的台阶上,然后是另一只慢慢的挪到了车箱里,女的紧随其后跟了上来。可能是只顾着男人了,车一开动,摔倒了,膝盖碰到了台阶的棱上。我看到女人微微邹了一下眉头,但没有出声。我站起来,扶过男人坐下,我旁边的也站了起来给女人让了座。我站在旁边看到,女人把手放到碰地的膝盖上轻轻的揉了一下。男人也抬起手把它放到了女人的膝盖上轻轻的揉了起来。女人用轻柔的眼光看着男人,拉起他的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男人的表情瞬时温柔了起来,但无焦距的眼神仍然直视前方。
车到了市中心,女人拉起男人。对我们留下一个感激的笑容扶着他下车去了。女人仍然稍稍在前面,男人仍然稍稍在后面,但交叉的十指始终没有松开,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背影在我的眼里渐渐融化成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