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流通寓言之二:酒店里的“饭票”


人民大饭堂的称谓取消之后,村民们也从此告别了吃大锅饭的时代。由于饭堂和其背后的生产资源分离,饭堂尝试着去走公司经营和资本化的路子,资源则开始实实在在走包产包干和实业经营的路子。

 

包产到户后,真正实现了按劳分配和多劳多得,村民们劳动的积极性都很高,几年的功夫村庄里又开始有了活力。然而饭堂的经营依然是不温不火,饭堂的公司经营模式没有得到改进,资本化的路子更是始终不能展开。与包产包干后的实体经营的蓬勃发展相比,改换了名字后的饭堂依然显得毫无生机,这成了管理者难以割舍的心病。

 

与此同时,在村庄外面变化却日新月异,其他先进村庄里饭堂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出现了所多股份制的大酒店。酒店的概念刚传入村内时,曾遭受了很多传统派的反对,认为酒店是资产阶级的产物,是资产阶级娱乐和堕落的标志,共产化的村庄里只要有饭堂就够了。然而出乎村民们意料的时,只为满足基本吃饭需求的饭堂已经难以为继,而那些资产化享乐化的酒店却一天一个新台阶。

 

在村外,酒店普遍被认为是饭堂的升级版,认为是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和制度模式。它们向村内村外公开发行股票,真正实现了一种全流通式的全民所有。这些酒店能满足人们最基本的吃饭需要,但它是要向每个吃饭的人收费的;因为有收入来源,还可以持续产生赢利,所有酒店的股票拥有者一定时期内都能获得分红。这不正是村民们一直期待的模式么?

 

资本化的村庄里能实现的股份化模式,在共产化的村庄里当然没有理由不能实现。尽管村庄里共产共富的路线坚持不变,但酒店的模式完全可以借鉴。新村长决定开放思维放在手脚,决定在村内也开始尝试经营全新的酒店,并且也将这些酒店的部分股份公开发行。新村长让大家勇于试错,让大家摸着石头过河,并且表示如果新酒店经营得不好那就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人民大饭堂”的招牌拆下还没多久,全新的“人民酒店”即开始筹建。“人民酒店”初期的规模远不及先前的“人民大饭堂”,缺少一个“大”字,不仅代表规模和气势不如先前,更代表了管理者的低调和对酒店未来的不确定。

 

酒店的实物出资基本上来自于大饭堂,包括原先大饭堂的部分产地,以及桌椅板凳锅碗瓢盘等杂物,当然还有原先大饭堂的部分厨师和服务员,饭堂的负责人也成了新酒店的总经理。这些出资被评估出一个价值,村民委员会代表全体村民持股,约占总股份的70%。另外30%的股份,则对整个村庄公开发行,其他村民可以以现金出资任意申购。村民委员会持有的70%股份,因为关系到整个村庄的制度性质,所以基本上不会流通;而村民手中所持有的股票,则可以在市场上自由交易。一个非全流通的股票市场,就是在这样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形成。

 

酒店初期发行股票时,确实花费了不少精力,因为当时很多村民都不知道股票为何物,发行方必须耐心地为村民做解释。当时股票被解释为酒店的拥有权,拥有多少股票就拥有酒店多少份额的股权,股票越多分红时能分到的也越多;而且股票本身也可以因为酒店的良好经营而升值。虽然在酒店吃饭是要花钱的,但如果持有了酒店的股票将能定期获得分红,所得分红抵消掉在酒店的消费支出,酒店实际上是以另一种形式在提供“免费的午餐”。当时这种观点深入人心,这也是为什么酒店当初所发行的股票,经常被很多村民认为是“一种变向的饭票”。

 

“饭票”发行初期,申购的人非常少,不了解的人不愿意购买,了解的人又认为其没有投资价值。因而初期的购买者并不是很积极,很多都是带着支持村庄发展的心态才买“饭票”。后来人们慢慢发现在确定出资数额时,村民委员会那70%的股份都是实物出资,其每股获得认可的价值是1元,实际上只值几毛钱。而村民在市场上买入“饭票”时,却要花费几元甚至数十元才能买到一股,美其名曰“市盈率”。大股东每股只花了几毛钱,普通村民每股却要花掉几元甚至几十元,而最终每股的分红确实一样的——这也是同股不同权的最主要表现形式。

 

即使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酒店的“饭票”还是顺利完成发行,而且人们慢慢发现这种“饭票”还有另一种功能,那就是“炒票”。即使“饭票”的分红少得可怜,酒店未来的发展也并不令人看好,但“饭票”却可以在市场上大肆炒作——假使你今天买进了一张“饭票”,几个月甚至几天之后即可以将价格翻一倍之后再出手,你还会在意这张“饭票”的实际价值吗?这个时候,“饭票”已经没有多少投资的意义,只是赌场中用于赌博的筹码了。

 

接下来的几年,这个村子里的特殊“饭票”,以那种特殊的方式存在下来,时而涨上了天人人追捧,时而又跌到人人喊打。几年之后村长过世了,“饭票”的制度依然被沿用下来。“饭票”一直在炒作与被炒作中成长着,“人民酒店”又开了几家分店,原先大饭堂的资产越来越多的被转移过来并上市,相关问题也越积越多,其中最主要的问题,依然是全流通的问题。

 

当初发行“饭票”时,各酒店都有过这样那样的承诺:为维护村庄共产的性质,70%的酒店股份暂时不流通,只有30%的股份可以自由流通。结果由于市场上“饭票”数量有限,村民们又特别喜欢赌,导致“饭票”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往往是其实际价值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这种情况下酒店的经营者也没有心思继续经营了,他们都挖空心思多发行“饭票”,都想利用这个途径来“圈钱”。“饭票”的实际价格与其投资价值越来越偏离,各种做假帐的手段都始出来了,炒票市场上也是流言满天飞。

 

很快又有人公开了当初“饭票”发行时的猫腻,指出了目前“饭票”市场的种种隐患,尤其是当那70%的股份开始全流通时,这个市场将遭遇毁灭性打击。“饭票”市场终于迎来危机,这些具有历史意义的酒店里的“饭票”,它们将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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