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博客管理员按:张五常教授在西安交通大学的讲学顺利结束了。值此结束之际重温12年前张五常教授首次游览西安的文章,以作纪念。
据说当地炎夏的温度,徘徊于摄氏四十一度左右,而冬天却是奇寒彻骨。且说我们飞抵西安后,在摄氏三十八度下,旅游车失灵,冷气若不关掉,车子就要「休息」一下。有一回,车子实在走不动了,苦等不是办法,只好下车步行。烈日当空之际,我在想,不知一千多年前,在长安(今日之西安),杨贵妃在唐明皇面前跳「霓裳羽衣舞」时是穿什么衣服的?
与我和内子一起到西安去的,有黄黑蛮夫妇与周安桥夫妇,一行六人,都是友好,上机时大家兴高采烈。周老弟把我们安置于他在「天安中国」工作时修葺过的钟楼宾馆,把我们待以上宾之礼。我仅在这里向周老弟深表谢忱。
钟楼宾馆位于市中心,地点一流。但由于中国开放后,西安没有规划,宾馆一开就开了十多家,于是房多客少,你蚀你的,我蚀我的,大家入不敷支也。
在西安的第一个观光项目,当然是要去看秦始皇的兵马俑。这项目在图片上看得多了,到现场时就不免少了一点新鲜感。令我感到兴趣的是,这个庞大无比的兵马俑「场」,历史上竟然从来没有记载过!这可见秦始皇秘密建俑、建墓——把所有参与工作的人员杀得一个不留——的传说,是可信的。
到目前仍未开掘的秦皇陵墓,是一座山丘,其形极像埃及的金字塔。始皇的陵墓最大,其它较小的帝陵或达官贵人的墓在西安郊外随处可见。奇怪的是,墓虽然大小不一,但却是建后把泥土盖上去,「堆」成金字塔形。那是二千多年前的事。当时中国与埃及似乎还没有文化交流,怎会如此巧合雷同呢?
我想,西安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大约远在三千年前就是西周的京都了。丝绸贸易很可能更早开始,说不定,当年丝绸之路不止远达波斯,而且通到埃及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杨贵妃出浴的华清池,我们当然也去看看。安桥与黑蛮几年前是到过的。这次重游,他们啧啧称奇。据他们说,几年前浴缸很小,小得若有贵妃在,唐明皇几乎挤不进去;但今天却变为一个小泳池,后宫佳丽三千人,总可以派三十个代表与玄宗共浴的。不过,我见过那小池黑糊糊,粗糙不堪,觉得很幽默。心想,难道当年杨玉环那比雪还要白的肌肤,是不会有敏感症的?
没有白居易,我们今天可能不会记得华清池。同样,没有李白,有谁会怀念那「咸阳古道」?没有杜牧,我们可能没有听过那「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的阿房宫。这些遗迹或遗址都在西安。究竟西安是否因为曾经是十三个朝代的京都而变得大名鼎鼎,抑或是因为一些骚人韵士的笔下寄情而成为不朽的?不管怎样说,我总是认为若要万世流芳,染满了千万人血泪的丰功伟绩,比不上一两句大有文采的诗词。文采对后人的感染力,比刀枪强得多了。
永泰公主那打开了的墓,很值得一看。唐朝皇室的性生活一塌糊涂。这个永泰公主,既是武则天的女儿,又是武则天的孙女。这种逻辑不通的双重关系,我要细听几次才搞清楚。原来永泰公主是武则天跟她前夫唐高宗的儿子所生。很漂亮的公主,死时只有十七岁,是给她祖母兼母亲的武则天杀害的。世界上竟然曾经有这样的女人(女皇),算是奇迹!
更值得一看的是霍去病将军之墓。这个十八岁就领军出战、所向无敌的大将军,病逝时只有二十四岁。叹为观止的是墓地两旁的十多件石雕。这些看来是二十世纪中期的抽象雕塑,竟然是汉朝的产品。是谁的作品我无从查考。但肯定的是,那位仁兄是二千多年前的毕加索。
由于天气太热,在西安看什么都逼着要走马看花。跟着就提早一天到上海去避暑。登机前的早上到碑林一游,却变成走马看碑了。到了「避暑」的上海,气温是摄氏三十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