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识”的基础上解决“各表”的分歧
马英九当选为台湾最高领导人后,大陆和台湾都表示准备在“九二共识”基础上恢复两岸协商谈判。因为当时没有书面的协议,双方对什么是“九二共识”的解释存在分歧。大陆认为,“九二共识”就是“海峡两岸都坚持一个中国”的共识,而台湾认为“九二共识”就是“一个中国,各自表述”的共识。
一、 “一中各表”的产生
1992年11月16日,大陆的海协会和台湾的海基会对于在事务性商谈中各自以口头方式表述“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之原则”,达成了共识。海协会的具体表述是,“海峡两岸都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努力谋求国家统一。 但在海峡两岸事务性商谈中,不涉及一个中国的政治涵义”;海基会的具体表述是,“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之原则,但双方所赋予之涵义有所不同。中共当局认为‘一个中国’即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将来统一以后,台湾将成为其辖下的一个‘特别行政区’。我方则认为‘一个中国’应指1911年成立迄今之‘中华民国’,其主权及于整个中国,但目前之治权,则仅及于台澎金马。台湾固为中国之一部分,但大陆亦为中国之一部分。”
当时对一个中国的内涵,双方既未讨论,也根本没有共识。
台湾前陆委会主任委员苏起是“九二共识”名词的发明者。他在2002年11月14日的《“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共识的意义与贡献》文章中说,1992年以后,台湾官方与媒体不约而同地使用“共识”来说明九二年的共同看法;大陆官方至1995年4月28日辜汪会谈二周年时,也首度使用“共识”一词。苏还披露,1996年4月时任台湾陆委会主委的张京育首度使用“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八个字。
1993年第一次“汪辜会谈”后不久,李登辉公开声称,他“从未讲过一个中国”。1994年4月,他在与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的对谈时更妄称,“中国一词是含糊不清的”,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个省是“ 奇怪的梦”,“国民党是外来政权”。1995年6月李登辉在美国康乃尔大学的演说中,鼓吹“中华民国决心在国际社会中扮演建设性的角色”。在这样的形势下,台湾当局使用“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势必受到大陆的指责。说这是违反了一中原则,意图是在各自表述的名义下,塞进分裂主张。
苏起说,1999年7月李登辉发表“两国论”,摧毁了两岸对话的共同支柱;“两国论”的原创者(蔡英文?-笔者)本来就建议李放弃“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共识。
虽然“一个中国,各自表述”是在李登辉执政时期,由台湾当局提出的。但李登辉从一开始就实质上否定了“九二共识”。陈水扁也一直否认“九二共识”的存在。中国国民党将李登辉驱逐出党后,继续坚持以“九二共识”作为推动两岸交流协商的基础。
国民党承认“九二共识”,才和大陆发生“九二共识”是“一个中国”,还是“一中各表”之争。台独分子既然不承认“九二共识”,当然就没有这种争论。大陆和他们之间只能是分裂和反分裂的斗争。
二、 为什么国民党和马英九要坚持“一中各表”
今年3月26日和美国总统布什通电话时,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表示,在“九二共识”的基础上恢复两岸协商谈判是我们的一贯立场。我们期待两岸共同努力、创造条件,在一个中国原则的基础上,协商正式结束两岸敌对状态,达成和平协议,构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框架,开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新局面。在新华社发的英文稿是:“He said it is China's consistent stand that the Chinese Mainland and Taiwan should restore consultation and talks on the basis of 'the 1992 consensus,' which sees both sides recognize there is only one China, but agree to differ on its definition.”有“一中各表”的意思。
3月28日,在会见美国在台协会理事主席薄瑞光时,马英九说,新华社的英文稿提到的是“一个中国各自表述”,但中文稿则是提到“九二共识”,若是按照英文稿版本,“那是一项进步”,布什和胡锦涛都能接受“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对于两岸发展是正面意义。4月1日和陈水扁会晤时,马英九又表示,“如果大陆说,只有一个中国,没有各自表述,那对不起,我们不谈。”
为什么国民党和马英九这样坚持“一中各表”呢?因为他们理解“一个中国”,如果不“各自表述”的话,那就等于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
先从国民党方面看。国民党和共产党前后打了十多年内战。国民党以党治国,国民党和中华民国是分不开的。现在叫他放弃中华民国,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那就等于要他投降。怎么可能呢?马英九还自称反共不反华呢。
再从台湾的民意看。台湾人民主张现在就独立,或现在就和大陆统一的都各占百分之一二十,绝大多数是要维持现状。
今年3月,台湾举行以台湾名义加入联合国的公民投票。在大陆以及美国等各国的强烈反对下,同意入联公投的还得了553万票,为全部有投票权的公民数的32%,占参加投票的总票数的42%,比民进党候选人的得票数还多8万多票。如果没有外部的反对,就有可能通过。台湾的主流民意是维持现状,相当多的人认为中华民国仍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
为什么呢?因为台湾50年的日本殖民统治,半个世纪的国民党分治,尤其是最近十来年在李登辉和民进党的统治下,鼓吹两国论,去中国化,推行渐进式台独。台湾人民对大陆、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有很大的隔阂。台湾人民还认为,台湾比大陆经济发达,人民的生活水平高,享受的民主也多,怕统一后要受到损失。
“一个中国”容易理解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在选举中对手就把马英九主张的“两岸共同市场”曲解成“一中市场”。国民党和马英九忌讳“一个中国”,也忌讳“国内”。台湾参加奥运会用的是“中华台北”,而不是“中国台北”。最近马英九关于两岸直航就这样说:“那将不是国内或国外航线,而是特别航线,我会说那是‘两岸航线’。”对前几天博鳌论坛新闻稿中曾一度出现的“一个中国”字句,马英九也看得很重,他说:“博鳌论坛来到尾声时,一张内容错误的新闻稿差点就造成难以弥补的问题。”
马英九曾说,“一中各表”并不是要大陆承认“中华民国”,而是请大陆不要否认“中华民国”。
看来,马英九坚持“一中各表”,还不是搞台独,而是深怕别人说他出卖台湾,说他被大陆矮化,有损台湾的尊严。
三、 “共识”和“各表”
马英九4月15日接受新加坡三家媒体联访时说:“‘九二共识’或‘一中各表’的精神正是:搁置争议,努力解决其他更迫切的问题。”他还指出,尽管大陆为了国家统一,制定了众所周知的“一国两制”基本政策 ,但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过去几年三次访问大陆期间,却没有任何大陆高级官员触及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他们清楚知道这是双方存在争议的部分”。
笔者查看了一下“胡连会谈公报”,确实没有提到“一个中国”或“一国两制”。公报说:“坚持‘九二共识’,反对“台独”,谋求台海和平稳定,促进两岸关系发展,维护两岸同胞利益,是两党的共同主张。”“促进两岸在‘九二共识’的基础上尽速恢复平等协商,就双方共同关心和各自关心的问题进行讨论,推进两岸关系良性健康发展。”
“九二共识”和“一中各表”从逻辑上讲是矛盾的。有了“共识”,就不用“各表”;既然要“各表”,就没有“共识”。事实是:“九二共识”中达成的“共识”是“海峡两岸都坚持一个中国”的共识;“各表”是对“一个中国”内涵的“各表”。对“一个中国”的内涵确实没有共识,正是马英九所说的“双方存在争议的部分”。要“各表”,就不是“搁置争议”。在连战过去几年三次访问大陆期间,大陆高级官员没有触及“一个中国”或“一国两制”问题,就是贯彻了“搁置争议”。
强调“各表”,是解决不了“各表”的分歧的。现在有了“共识”,就应在“共识”的基础上,恢复两岸协商谈判。在双方平等、互相尊重的协商谈判中,在适当时间讨论解决“各表”的分歧。两岸在“一个中国”内涵上达成共识是极其艰巨的任务。但是只要“各表”不违背一个中国原则,分歧是迟早可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