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1972年我国就与日本恢复了邦交正常化,但是这对普通中国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他们依然不知道中国已经在世界上处于怎样落后的地步。报纸上继续歌颂文化大革命的巨大成就,基本国策也保持闭关锁国。但是人民的生活水平在普遍下降,民怨在持续上升。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掀起了忆苦思甜的热潮。
“忆苦思甜”是民间通俗的说法,其正规官方的说法是“两忆三查”。1960年11月,作为一种新型的整军运动,在全国的军队中开展了“两忆三查”(忆阶级苦、民族苦,查立场、查斗志、查工作)活动。在文革中,有三个最响亮的口号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正是在全国学解放军的活动中,发源于军队的“两忆三查”演变成了全社会的“忆苦思甜”,即“忆旧社会之苦,思新社会之甜”。
在文革中的忆苦思甜活动可以说是泛滥成灾、花样百出,不但是城市搞、农村搞、工厂、机关、学校搞,连居民委员会也搞,到后来,学校的每个班级也可以自己搞,更小的范围是,几个学生组成一个小组,深入社会去搞“访贫问苦”,即随意走访某个乡村的某户人家,去请那些老人回忆解放前的苦。除了“说”和“听”之外,还有吃忆苦饭等活动。
老师对知达他们说,之所以要进行忆苦思甜,除了让知达他们这些“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学生们了解清楚“旧社会有多苦,新社会有多甜”外,更加重要的是要同学们提高革命警惕,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才能保证同学们不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举的许多例子都是关于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还乡团”向革命政权反攻倒算的事情。有部电影叫《闪闪的红星》,上面有个恶霸地主的一句台词最有代表性——“我胡汉山又回来了!”目的在于强调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性,如果不搞文化大革命,一旦资本主义、修正主义在中国复辟,被打倒的反动剥削阶级就会像电影中的“胡汉三”一样又回来反攻倒算、欺压百姓,劳动人民就会重新堕入痛苦的深渊。
其实,知达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革命教育,揭露万恶的旧社会、赞美幸福的新社会的文学作品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主要读物,另外还有电影、广播、报刊杂志等,也都充满了类似的作品,还有更多的宣传栏、展览会等,令知达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大型泥塑展览“四川大恶霸地主刘文彩的收租院”,看了无不让人痛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这些都还是间接的印象,忆苦思甜活动,则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受苦人在对知达他们讲述旧社会的苦,那种感受显然更加强烈。
知达开始参加的几次忆苦思甜会,都是大规模的,比如全校、全居委会举办的忆苦思甜大会,请来做忆苦思甜报告的人,都非常能说会道,说到动情处,时而愤怒、时而悲痛、时而感激、时而兴奋,让知达和所有的听报告者都能跟着报告者的情绪一起喜怒哀乐。为了取得最佳的忆苦思甜效果,在大会前,首先要播放一首“不忘阶级苦”的歌曲:
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逼他做长工累得他吐血浆。
瘦得皮包骨,病得脸发黄,
地主逼债地主逼债好象那活阎王,
可怜我那爹爹把命丧。
不忘那一年,北风刺骨寒,
地主闯进我的家狗腿子一大帮。
说我们欠他的债,又说欠他的粮,
强盗狠心强盗狠心抢走了我的娘,
可怜我这孤儿飘流四方。
不忘那一年,苦难没有头,
走投无路入虎口给地主去放牛。
半夜就起身,回来落日头,
地主鞭子地主鞭子抽得我鲜血流,
可怜我这放牛娃向谁呼救。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世世代代不忘本永远跟党闹革命,
永远跟党闹革命。
不忘阶级苦啊,牢记血泪仇,
不忘阶级苦啊,牢记血泪仇。
这首如泣如诉的歌曲一播放,会场的气氛顿时会为之一变,连嘈杂的声音都会安静下来。然后报告人开始做忆苦思甜报告,在报告中,如果说到悲痛之处,报告人往往泣不成声,会场上听报告的人们也会一洒同情之泪,这时候,会有专人领呼口号,比如“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砸烂万恶的旧社会”、“剥削有罪,罪该万死”、“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买毛主席”等等。在回忆结束时,通常会播放一首思甜的歌“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
(未完待续)
200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