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一个早上,我跟女儿边走边聊.说:“我这人胸无大志,小姨把丫丫弄到国外定居,自己住空巢,我宁可这样手拉手逛街!”
话音刚落,对面有人低喊一声:“小心你们的钱包!”
我慌忙低头一看,手臂挎的书包拉链被拉开了,伸手一摸,钱包没了。我立即蒙了。钱包里有钱,身份证、银行卡,机场积分卡等。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头四望,周围平平静静,提醒丢钱包的人不见了,掏钱包的人更不见了。
我傻眼了,问女儿:“怎么办?”
“先到银行挂失。”女儿说。本来到银行办事,成了挂失!
我在那儿挂失,女儿就给哥哥打电话。一会儿,儿子赶来了。问过情况,就瞪起大眼连珠炮般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办事?出来办事不能多带现金;银行之间可以免费转帐;身份证不能和银行卡放一块儿;不能用带拉链的提包,得用翻盖的包。你看我的包!你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哇?”
我立即朝儿子大吼:“走开!我正一肚子火呢,你倒教训我?”
我擅长跟先生、跟儿子不讲理。丢了钱包迁怒于先生?没理由;迁怒于女儿?不舍得。只好囫囵吞枣地朝儿子发火。
儿子用“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态瞅我,说:“算了,小偷也得过年啊.咱们到丢钱包的附近找找吧。一般小偷把钱拿走后会把钱包丢进草丛,垃圾箱。”
找几遍没找到。儿子说:“到派出所报案吧。”
户口所在的派出所的人说:你到丢东西地界的派出所;到丢东西地界的派出所,又问:路南还是路北丢的?路南?到另一个派出所!
终于找到“正头香主”,仔细问过,记录,所讲属实?按手印。
我问:“可能是什么人偷的?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能找回来吗?”
回答是:可能是“新疆小孩儿”干的,这帮小孩连汉语都讲不好,抓到怎么办?教育教育放了,有的联防人员干脆揍几下。钱包可能顺手丢到垃圾箱或厕所里了。
我立即很不自在。我曾在维吾尔和哈萨克朋友的家里、帐蓬里做客,那是些多么豪放、单纯的阶级兄弟,他们的孩子应该唱着“天山南北好地方”跳舞,怎么能干这个?是什么人造成的悲剧?这么老远跑来干这事?他们为什么不上学?他们平时怎么吃饭?住哪儿?小小年纪离乡背井、吃不好睡不好,他娘老子不心疼吗?被人抓住再揍一顿?太可怜了!
女儿晚上打电话说:胖妈丢的钱,有人该赔偿。谁?“领导”。
女儿把公爹开玩笑唤为“领导”,我也跟着叫。
我忙问:“为什么?”
女儿说:“领导”说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他被偷走两千三百块钱,早上起来,就把钱从外口袋转移到里口袋了。
怪哉!“领导”梦中丢失的数额,跟我实际被偷,一分不差!
这真成聊斋故事了。
晚上躺在床上一个劲地想:啥事儿这是?我们坐飞机需要身份证,坐卧铺得看身份证,把身份证看成眼珠子一样的东西,怎么毫不相干的人,他就拿到我的身份证随便处理?难道真丢到哪个厕所里啦?多脏啊?我睡不着了。
到派出所重新照相做身份证,女民警笑称我是“常见的熟人”,我像祥林嫂说“我真傻”一样重述一遍失窃的过程,笑道:“他们记录完了,我还像杨白劳一样按了手印呢!”
女民警大笑:“马老师,你怎么丢了钱包比捡了钱包还高兴啊?”
我也大笑:“幸亏我这人没心没肺!不然真气死。”
跑几家银行挂失,办临时身份证,忙了三天。白天瞎忙,晚上还是琢磨,我的宝贝身份证在哪儿?
第六天晚上,电话响了,是同宿舍的纪老师打来:“马老师,你丢钱包了吗?”咦,他怎么知道?没等我问,纪老师说,“我母亲到楼下散步,在咱们院子小花园冬青树底下捡到个钱包,拿回来一看,有你和牛老师身份证,还有银行卡,老太太说,快打电话!”
我真有福气,我的两位母亲都不在了,居然又有别人的老母保佑我!纪老师的八十老母还能自己到楼下散步,走累了,坐在花坛边休息,低头一看,咦,那边是什么?她老人家用拐杖拨拉出丢在草丛中的钱包。
我拿回了丢失的钱包,现金当然早被小偷拿走,其他一样不少。
从我丢钱包的地方,到纪伯母捡钱包的地方,足足要走两公里路。这位小偷居然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我的宿舍,还细心地丢到大家散步经常经过的地方!看来他希望身份证等尽快回到我手里。
我很受感动。这可真是“盗亦有道”!
先生说:“看来这是位职业小偷,还是位讲究职业道德的小偷。”
恰好女婿来送花。“领导”每年都送我花,今年是美丽的蝴蝶兰。
我笑道:“是‘领导’给我的被窃赔偿吗?”
女婿说:“是春节的礼物。”
我笑道:“‘领导’拐走我宝贝女儿,就送盆花吗?”
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花确实漂亮。这几天,经常有学生、同事、亲朋来送些温馨的小礼物。我感念大家。千里送鹅毛啊。
我甚至也感念亲自把钱包送回来的小偷。有此一善之念,此人就不是真正的恶人,希望他新的一年找到有尊严的、收入稳定的工作,用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不要再用“第三只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