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降生的私生子谁来抚养？
□本报记者 黄学安
乾坤世象万千，世间无奇不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痴呆傻帽的未婚少女，居然也堂而皇之地在一家大医院里生出一个不该出世的婴儿。而这个婴儿的父亲到底是谁，目前尚是个迷。这一离奇的痴呆少女被人强奸怀孕并生出“孽种”的案件，日前在百色市成为爆炸性新闻，由此也引起社会一阵哗然。面对目前需要支付的两千多元医疗费和孩子日后十几年的抚养问题，这名痴呆少女的家人为此而奔波操劳，忙上忙下，最后还是束手无策，一脸无奈。人们对此提出质疑：这个不该出生的私生子，到底该由谁来抚养？
婴儿悠然降生 引发诸多问题
家住林河村的罗仲，其妹妹因被人强奸怀孕后，便到百色市右江医学院附属医院妇产科待产，并生下一个男婴。记者接到报料后前往采访。
这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婴儿，与他的年轻母亲一样，也是个受害者。他刚一出生，就要面对是否能适应这种缺衣少穿、缺吃少药的贫困生活环境，面对着人们纷纷扬扬的议论。这个家住贫困山区的痴呆少女，家里经济拮据，眼下不仅住院费都付不起，连在医院里每天的基本生活费开支也成了问题。由于营养跟不上，她每天面对的问题是奶水供应不足，婴儿也时常哇哇地“闹革命”要给他充饥。这个小家伙哪里知道，其面对更大的难题是日后谁来抚养他，谁又能找到他的生父。
痴呆少女的家人更是一片恐慌。自从她于今年初不明不白地怀孕后，家里人一直为她奔忙着。为了寻找伤害她的犯罪嫌疑人，她没有固定职业的大哥和年迈的母亲，每天几乎要跑断了腿，带着她上上下下地跑，到派出所报案，到管辖区的龙川镇和右江区找妇联、民政、残联、计生、医院等许多部门反映情况，到处寻求帮助。家里不仅花费大量的精力，半年里还花费了借来的5000多元冤枉钱。这个不该出生的小孩，如果找不到他那个罪孽深重的生父来承担这笔风流债务，日后这笔巨大的抚养费谁又能承受得了？
痴呆少女被强奸并发现她怀孕后，由于有关部门对此处理不当，让这个不该出生的小家伙出生了，由此将给社会带来许多问题。
强奸奇案发生 案情复杂迷离
林河村达河屯地处贫困边远山区，全村居住几十户人家，村里多数是韦家，罗家只有几户。
我们把时间倒回19年前。一天，已生两个男孩的罗家夫妇好不容易生个女孩，夫妇俩高兴得合不拢嘴，并给女婴取名为罗声。然而这个女孩并未能给她的父母带来欢乐的笑声，而是给父母带来无穷的烦恼。
这名女婴逐渐长大后，父母便发现她患有痴呆症。平时她孤言寡语，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呆在家里，像个木鸡似的。她就这样与家人生活了十几年。
一天，平时很少讲话的罗声结结巴巴地向母亲诉说：“妈，村里的韦——韦雄脱——脱我的裤子，还……他为什么不——不给我说给别人听？还说如果说了就杀——杀我们全家！”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听女儿这么一说，她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热耳。她正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她认为女儿胡说。母亲的粗忽，酿造了罗家日后一场更大的悲剧。
事隔两个月后，即今年元月初的一天，已淡忘此事的罗母又听到女儿喃喃地发问：“妈——韦雄又把我拉到屋后，脱我的裤——裤子，还——还那个……”“孩子，别乱说别人的坏话！”母亲还是打断了女儿未说完的话语。母亲说完又匆匆地出门做工去了，未把女儿话中之话放在心上。罗母可谓老得糊涂。
时间再往后推移3个月，罗家的不幸之事终于东窗事发。罗母细心观察，发现罗声的身体有异常，她回想女儿曾对她所说的话，觉得这事很蹊跷，也感到事非小可
去年4月27日，罗声的大哥从外面打工回家，罗母把自己的感觉与怀疑一一地向大儿子罗仲和盘托出。罗仲一听，认为此事并非一般，他决定查个水落石出。于是带上妹妹罗声和母亲，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坐了两个小时的船，又坐个把小时的汽车，来到百色市某医院进行妇科检查。
医院检查结果不出罗家所料。一位女医生一脸笑容可苟并神秘兮兮地告诉罗仲和他的母亲说：“恭贺你们，她已经怀孕3个月了!”然而这一消息对罗家来说如雷轰顶，这是他们不愿听到的结果。
医院的检查结论让罗家人惊吓不已，他们带着这张对罗声进行“非处女认定的判决书”，找到当地公安派出所报案。罗家一坛酸溜溜的苦酒，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了瓶盖。
值班的公安派出所民警听罢罗家的报案后也张大了嘴巴，所领导及时将情况向局里作了汇报。为了慎重起见，派出所又带罗声到医院核实，并就计生问题向医院和有关部门征求处理意见，同时将犯罪嫌疑人韦雄传唤到所里进行审讯笔录，同时也对受害者罗声做了调查笔录。嫌疑人韦雄也算是个“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明白人，他对强奸罗声之事供认不讳，并说与罗声有两次性接触。
公安机关根据嫌疑人和受害者所提供的口供，认为此案可初步定性为涉及强奸的刑事案件，同时涉及到计划生育的婚外孕问题，因而对嫌疑人韦雄进行刑事拘留。
按说，这个有了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口供的案件已是明朗化，公安机关深入调查搜索证据后，再报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是迟早的事了。然而公安机关在深入调查中，嫌疑人口供所提供的实施犯罪时间与受害者的受孕时间互差悬殊过大，认为此案证据仍是不足，报批逮捕为时尚早，还缺乏第一现场的人证物证和相应的旁证材料，因而决定做DNA亲子鉴定。
4月底，经医院检查，由于罗声患有贫血症状，不宜立即进行流产手术，胎儿也属小月，未能马上提取胎儿组织搞DNA亲子鉴定。医院建议，待到5月底胎儿成形后才能做引产手术，同时可提取标本进行DNA亲子鉴定。犯罪嫌疑人韦雄也因此办了取保候审手续，暂时躲过了一段时日的牢狱之苦。
百色公安机关对罗声被强奸怀孕之事很重视，为了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为准确定性，于是决定对罗声作痴呆病症鉴定。
家属与有关部门说法 皮球始终踢来踢去
有了嫌疑人和受害者有口供，有了权威部门的鉴定，错综复杂的案情也逐渐明朗起来，强奸罪的案情已成定局。
令人感到不解的是，罗声在怀孕时，有关部门应该及时采取措施，出面让她流产或引产，然而不知何故，此事一直一拖再拖，始终未见行动，胎儿也在官僚主义的温床里一天天地在长大，一个更加复杂的社会问题，也将向人们发出挑战。
罗家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们对这个案件的处理时间跨度问题感到不解。他们说，公安将韦雄放出来后，他们也在为处理罗声的事而奔忙。从带罗声到医院检查，到找公安、民政、残联、妇联、计生等有关部门求助，凡有希望能帮助解决问题的单位和部门，罗家一一找了个遍，有的几乎要踏破铁门，所花的冤枉钱也在不断增加，不明不白的冤枉债务也在高筑。然而有关罗声被强奸怀孕需要打胎之事，仍然没有得到处理。
罗家还说，更令他们气愤的是，当他们决定带罗声到医院做人工流产时，又因拿不出这笔巨额手术费而无能为力。当他们向嫌疑人韦雄索取手术费时，韦雄却一口咬定这事与他无关，并带上一拨人到罗家喊杀喊打。韦雄被抓到派出所后，不久又被放了。看着韦雄逍遥的样子，罗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罗家说，他们不愿将罗声肚中的“孽种”生下来，现在不明不白地生下来了，这对罗家的名誉是个损害，对于罗家的经济承受能力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们不知眼下这个棘手的事儿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百色市右江区公安分局一位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局领导对这个案件极为重视，他们曾派刑侦大队的民警专抓此案，还派法医护送受害者到当地医院和南宁进行有关鉴定。由于此案涉及到计划生育的婚外怀孕问题，还需计生部门协调配合。因此他们也曾找计生部门反映过此事，要求协调处理。这位负责人还表示，他们已经对婴儿提取了组织标本，还要对嫌疑人韦雄提取血液，并尽快将标本送到区公安厅做DNA亲子鉴定，尽快侦破此案。
就受害者家人所反映的问题，记者电话采访右江区民政局有关领导。这位领导承认，曾有人到局里反映过这个情况，要求民政帮助解决住院费、鉴定费、抚养费等问题，所反映的情况不符合民政费用开支范围。他说要解决小孩抚养费问题，要么由第一责任人即犯罪嫌疑人负担，要么由监护人即受害者的亲属负担。他表示自己对受害者以予同情，但在费用方面却爱莫能助。
右江区计生部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刚一开始态度较冷漠，对方误解是联系订报之事。经说明缘由后对方才吐出真言。这位人员说领导不在家，有话她可以转告。记者问：“你们是否知道有个痴呆少女被强奸怀孕并已生下一个男婴？”对方回答说：“不懂!”还说也没谁向他们反映过此事。她还说，像这种情况，计生部门懂了也是没有办法处理的。说是“计生条例”中的“七不准”规定很严格，对计划外怀孕或非婚先孕者首先是动员其到医院做流产或引产手术，惟一可行的行政手段是进行罚款处理。
右江区残联理事长就罗声的人身遭受侵害和住院费支付问题回答记者说，罗声是个残疾人，她的人身受到侵害，残联可以向有关部门提出处理问题的建议，督促和协助有关部门尽快破案，妥善处理事情。他表示，残联的经费是上面全额拨款的，没有符合这方面的费用开支。他已叫罗的哥哥写个报告，向医院提出减少医药费的要求，他已在报告上签了字，请医院酌情考虑。至于这笔费用如何处理，待案件弄个水落石出后，可以通过民事赔偿解决。
右江医学院附属医院有关人员对罗声的住院费减免问题表示为难，理由是医院是事业单位企业管理，如果对病人都不收医药费，医院还怎么办下去。但医院还是尽力而为，同意给罗声减免一半医药费。
受害者的家人想找住在同一个屯里嫌疑人韦雄论理，但好几月来一直没看见他的影子。
受害者及其家人急需解决的难题，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现在问题依然，许多需要处理和了解的事，目前仍是一个謎。这个硕大的皮球，踢来踢去又踢到了受害者家属这里。
罗的大哥罗仲说，为了妹妹的事，半年来他一直奔走操劳 ，他原来找到的那份工已被别人顶上了，光这一误工费就达8000多元，还有过去他找人所花的精力和费用，巨大的付出，如今回报的仍是一个未知数。
图：痴呆少女罗声在其母亲的协助下给婴儿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