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飞船”少帅袁家军


41岁,头发很黑,发根全白。“我每隔一个半月要染一次头发”,这种“习惯”,袁家军已经“保持”了6年。1997年的半年时间内,他的头发由黑变白,身体几近崩溃,因为这时,“神舟号”飞船系统的研制离夭折仅差一步。

袁家军
 
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神舟号”飞船系统总指挥
 
 
早到的一场大雪,北京这两天的气温总在零度上下徘徊。
118。呼吸着冬日清晨寒冷的空气,袁家军像往常一样跑完了三千米。下午,这位大学时代的“活跃份子”、“校园歌手”将参加一个校友聚会。而昨天,在“庆祝我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圆满成功大会”上,作为“神舟号”飞船系统的总指挥,他向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领导做了汇报发言。
荣誉和成就都是空前的。
袁家军的精神显得极好。他解释:锻炼让自己保持了一种高昂的激情,“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年我能一直受到成功的激励,这对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特别重要“。
1996年被任命为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兼任“神州号”飞船系统第一总指挥到现在,由他负责研制的20颗卫星全部一次性发射成功,这其中包括了世人瞩目的载人飞船“神州五号”。
 “我国航天领域的每一项工程基本上还是一种国家行为,由于工程责任重大,耗时又长,一个人参与了一个什么样的工程,很可能就跟他一生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袁家军说这番话时表情严肃:“没有节假日,没有休息,如果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到了最后,参与的项目仍然没能成功,人的心态和精神面貌将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巨变。”
在这个需要不断投入,却根本就无法预知结果的高科技领域里,袁家军觉得,自己的努力很幸运的得到了回报。
袁家军是一个理想实现得颇为顺利的人。
这位当年骑在父亲肩膀上,听着收音机里的《东方红》,满天寻找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的“小航天迷”,1980年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北京航空学院(现在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四年后,又考上中国空间技术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研究生,毕业之后留在研究院飞行器总体设计部工作。
对他真正的考验出现在1995年夏天,这一次,袁家军必须做出抉择。
那时的袁家军升任研究院下面一个所的副所长还刚刚8个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当时我还在找自己的位置”。
在事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袁家军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里边儿,院长戚发韧和党委书记张浩正等着他。
两位领导的话不多,却表达了三个意思:载人航天是一项跨世纪的工程,现在到了非常关键的时期,需要挑选一位年富力强的同志来参与这项工程的组织领导工作;能够参与其中,本身就是一种光荣,组织上已经选中了你;希望你能够考虑。
袁家军当时感到非常的兴奋,“组织上把我当成了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但同时,在研究院已经工作78年的袁家军也深知,载人航天是航天器技术中最为复杂的大系统工程,尽管国家下了决心进入这个全新的领域,但由于投入过于巨大,研制工作一旦出现反复,整个工程很可能就会半途夭折,而对于个人来说,这意味着多年的心血白费。
袁家军一夜未眠。最终说服他的是两句反问:“载人航天是中国人千年的飞天梦,不就是因为难才称为‘梦’,不就是因为难才称得上光荣吗?”
“作为一个年轻人,一生有这样机会的人不多,为什么不把握住它?”
心意已决的袁家军只感到:“挑战太大了,实在是太刺激了。”
袁家军高考填写大学志愿时,曾有过在志愿表上只填写“北京航空学院飞行器专业”,其他栏一律填上“不服从”的经历。
而这一次他也没有打算回头。
不到33岁的袁家军接受了“神州号”飞船系统第一总指挥这一任命。
从搞卫星设计转到载人航天领域,袁家军不得不从“不要让自己说外行话”开始。
袁家军的超负荷运转也由此开始。
那是一段几近疯狂了的工作、学习的日子。尽管骑自行车袁家军的家离办公室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他几乎泡在了单位,累时就铺上一块塑料布,睡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国内外关于航天项目管理的资料,能找到的我几乎都研究过。”袁家军说。
1997年夏天,国家投资10亿的航天城项目到了最紧张的时刻,而此时载人飞船的研制也正进入一个艰难的阶段。
那段时间,袁家军不得不天天呆在现场解决问题,但是,出现的问题好不容易才解决了一个,紧接着又会来一拨。
“那真是叫做苦海无边呐”。尽管是回忆,袁家军仍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由于载人飞船的研制进展不明显,“有上层领导认为,不应该再继续这个项目”的消息不时传来,袁家军内心的压力一次次地被推向崩溃的临界点。
在半年的时间内,他满头的黑发几乎全部变白。大学同学对那时的袁家军的记忆是:脸色发黑,嘴唇青紫,面颊凹陷,根本就看不到一丝大学时那个体育健将的影子。
因为焦虑,连续一个多月失眠,袁家军出现了发烧和经常性呕吐等症状,他被送进了医院。
这个夏天,袁家军发烧三十九度多,连续十天不退。
袁家军高考时,最优秀的一门功课化学考“砸”了,极度的懊恼让他的胃从未有过的痉挛起来,疼痛难忍。尽管他的耳朵上扎着针灸使用的六支针,那天下午的考试,他仍然拿了满分,
这样的故事显然还在继续。
病床上,袁家军开始了一次“自我检讨”。他认为,尽管是疲于奔命,仍然不能将工程顺利进行,问题肯定是出在工作的方法上。
出院后,他很快完善了一套“计划管理系统”。袁家军提出的要求是:要把飞船研制变为例行公事一样简单。从此以后,对于每一个即将进行的项目,他会事先带领技术人员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流程表。
“这个流程表经常是几米长”,袁家军捏着小拇指比画着“上面的字体比五号字还小得多”。他要让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干完、达到什么样的质量要求、怎样和其他工序衔接。
“神舟号”飞船系统开始在“计划”中稳步进行。
为了让自己在工作中保持体力的充沛,袁家军每天早晨会坚持跑上三千米,人在北京,他还会每隔半个月爬一次香山。
如果要去基地指挥项目,时间超过一个月,他就会带上一个CD机,袁家军喜欢在工作之余听古典音乐或者歌剧。
从音乐当中,袁家军认为自己有不小的收获。
“要完成好一个项目,犹如一个交响乐的指挥要完成好一次表演”,他说,交响乐要达到整体的和谐,关键在于每一个音符之间的和谐,所以每个人的演奏都是关键,而对于一个项目来说,每一个关键的环节都有一个关键的人,领导者必须学会“倾听”,才能知道如何指挥,如何使得一个项目整体“和谐”。
“音乐可以带给人振奋与激情”,袁家军说:“我们所从事的工作需要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
袁家军最喜欢的音乐家是马勒,而马勒的音乐的特点是悲壮之中透露着激情。有些偶然的是,这似乎与袁家军对自己事业的理解暗合。
 
人物档案:
19629月出生于吉林通化
 1984年毕业于北京航空学院飞机设计与应用力学系
1987年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空间飞行器设计专业硕士毕业。荣获过第11届中国十大杰出青年、2001年度全国先进科技工作者、2002年“中国青年五四奖章”等称号或荣誉。现为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系国际宇航联副主席、中国科协常委、全国青联常委,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文/胡海卿/文章发表在南方周末《名牌》杂志2003年12月号封面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