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世界


9月中陌生的发生很意外,从机场高速下来的一路上应该是北郊,原来这里是平房的河南人居住区,追溯历史应该是黄河花园口水灾时候逃荒到这里的河南人居住的地方,开始是棚子草房,随后是土房子和砖房子的集群,这里被叫做道北,因为在铁路之北,属于这个城市的贫民区,以河南人为主要人群,环境差,治安差。

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道边是林立的高层建筑,距离不远的庄稼地里现在种的全是20层以上的高楼。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建筑的成长很茁壮,人的成长很软弱,通常腰杆直的人他们的骨骼可能是金色的,而软弱弯曲的,他们的骨骼就是人的骨骼而已。

陌生,和任何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样。

在我有限的生命中,熟悉如同血脉的断流,随着一根根河流样的血脉干涸,我和这城市的关系渐渐疏离,一直到这里不过是我曾经用来出生过的地方而已。当主动脉成功的切断之后,在城市疯狂插花带粉将一个雍容典雅的华族贵妇伪装成绿漆黄瓜样的少女的全力配合下,这疏离制造的陌生比任何遥远的城市都要强烈。

应该感谢地产商以及他们的同类,让这城市日益陌生的像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连气质都被根除的干干净净。还有城市独特的气味,如同经过上亿吨84消毒,这里古老的韵味消失殆尽。

血脉,最后的一丝联系,在时代的更新中干瘪然后消失。

科学研究说,人的细胞是三年寿命,所以,每三年,你身体的细胞就已经不是原来的细胞了。那么,是不是说,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的细胞已经更新了10几代,我早就是属于自己的我了。

出生地还重要么?我问已经属于自己的我?重要么?

犹如成长的蛇,退下一层层锁绊,长大了,旧的从头裂开,白色干燥的部分噼啪作响的试探着,新鲜的蛇身缓慢的从其中挣扎出来,新鲜的鳞片晶莹剔透如同温润的珠宝闪烁着迷人的光辉,尽管不久以后那鳞片上将布满新的刮痕和被粗粝石头摩擦的痕迹,但此刻的新生中的新依然让蛇对自己的美色赞叹,所以,为了得到这美丽,痛苦也要褪去旧的裹绊,毫不迟疑,这是进化的贡献,是成长的必要,也是延续生命的自然规律。

终于有一天,我们,我们自己属于自己。

衣服的黑映衬着披挂的白,这很像我的性格,非黑既白,容忍不得各种复杂的灰;我想这要是我的新生,像离开胎盘的婴儿终于自己要面对外界的空气和食物;我想,我终于属于自己了。忘不了的世界,那些山水和人,还有笔直的路。逝者总是流连这个世界的吧,哪怕是自杀的人也要最后再深深的看一眼这让他痛苦过的世界才能离开。那是一次告别,也是一次脱帽致敬,我知道,一定是这样,为这个世界的存在和容许每个人的存在而致敬。当一切感受归结在心中之后,在下一个太阳初生的清晨闭上曾经年轻过的眼睛,安静的离开。

没有人可以计算出自己的命运。人只能承接命运赋予的各种起伏和重量。选择只是相对的一种安慰,因为不是你在选择,而是你被选择。轨迹是早就既定的线路,你以为你选择了,其实那不过是你走上命运轨迹的开端而已。

仪式不过是意味着一个终止,一个结束,一个不再开始的陌生。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我们每天忙碌的和时间一道飞奔向一个终点。时间是无限轮回的,我们手里有的只是单程票。

9月的最后一天今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不仅是因为今年的国际和国内大事,对于我而言是剧烈成长的一年,之所以用到剧烈这个词汇,是因为只有这个词汇可以体现我当下的心境。

是的,剧烈成长,在还没有准备好就必须成长。

今天是父亲离开的第十天,他的人生终点站到了,此刻,我心绪繁杂,依然难过,有泪水倾流。

生者在失去亲人之后,只能接受岁月流放的衰老,而逝者才是永恒的。

终究,我们要离开这世界,在现在的行程中,我们生命的颜色逐渐被光阴抽离,一直到我们的生命的颜色被岁月洞穿,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去路,我们唯有赶路。

因为只有去路没有归途,所以结伴的我们彼此温暖并且努力感受彼此之间每个温暖的细节和眼神吧,努力的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幸福,快乐。

10月的荷记得幼年时,每年春天要踏青,秋天则是去寻果。

家乡有几个著名的公园,最喜欢的有两个,一个是唐代皇族的行宫,兴庆宫;一个是莲湖公园。

前者是皇族的行宫,据说唐明皇荷杨贵妃七夕同拜牛郎织女的故事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低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惜,和所有能够流传下来的爱情故事一样,悲剧总是更具有震撼的审美效果,杨贵妃荷唐明皇最终的结局也是一个悲剧。终究皇帝掩面救不得空留香冢

10月,关里的秋天还在撑着秋老虎的霸道,还要穿夏天的衣服,关外早就已经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了。

南湖原本没有荷花,后来移植了来,荷花的生命力很顽强,假以时间可以纵横整个水域。中国文人喜欢以荷明志正是基于它的这种特性。除了大名鼎鼎的《爱莲说》,《诗经》里对荷也是有记载的。《诗经?陈风?泽陂》: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闲来无聊翻看旧书,在文字中总是能够看到一些干净的色彩,斑斓生动,看过之后眼美如丝而读过则口齿留香,从精神到表征都缠绵而馨谧。人世间,变的是岁月,不变的也是岁月,岁月中的人生于烟尘雾起中,长于烟尘雾起中,看得到现在看不到未来,所以,坚持的少,放弃的多。家乡,一个历史积淀厚重的历史名城,一地一景都有对应的故事传说,前文说的莲湖公园则是某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因为一池莲花开得出尘脱俗,丝毫没有浸染俗世的风华在当地成为文人雅士们品茶谈故的地方,解放手被收了公有开放民间并命名莲湖公园。

每年4.5月间,幼荷露角,枝蔓舒展,有人踏青游船在田田荷叶中间穿行,夏天荷花满池,郁郁苒苒的和岸边柳树呼应着在风里招摇清韵雅质,很是让人流连忘返;至秋荷叶已经高过半身,荷花朵朵靘然傲立,间或有三两瓣飘落水中,莲蓬头绿绿的在风里摇晃着脑袋窥视世界的新鲜。家乡,在逐渐的陌生疏离,那些陈年的荷,经年的蒲,过往的人还有事沉淀在记忆深处,一朵残荷如如水硬币激荡起喧迷的回忆,一切还在,仅在记忆中。

记忆中的青涩,童稚就这样渐渐的远去了么?

是否还有人能并坐鼓瑟,是否还可以并坐鼓簧

逝者其亡今者只能不乐么?永不再鼓瑟与簧?

故事不再继续,那是不是该尘封了呢?该尘封么?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今又去时,秋天的雨霰再霏迷,模糊中城市在时代的催促中妖娆的整形易容变了摸样,旧时的物事成为画册上的章节图卡。

哪里有爱人哪里就是家。“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