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故事:浴血誓言《投名状》


                                                 

    文学艺术作品的作用是多种多样的,欣赏和娱乐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表现;另外还有一个作用,我们也很容易看到,那就是对社会观念的校正作用。50年代,刚刚走出包办婚姻樊篱的人们,特别渴望呼吸到自由恋爱的空气,于是,一大批反对包办婚姻、追求人性解放的艺术作品,涌现出来,受到人们的追捧,比如影片《小二黑结婚》、《刘巧儿》、越剧影片《梁祝》等等。而在70代年末80年代初,被禁锢了10年,刚从感情的沙漠中跋涉出来的人们,特别渴望从爱情故事中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和柔情,于是,一大批爱情故事片又被推了出来,比如《庐山恋》、《海之恋》、《生死恋》等等。现在,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的人们,更直接地想到了性欲,欲罢不能地把这种感受宣泄在了性爱片上,于是,人们对《色戒》、《苹果》、《立春》等影片中裸露的关注,特别强烈。同时,现代社会诚信感的缺失,又让文艺作品热议起了诚信的话题,《投名状》就是这类主题的影片。由于它超级豪华的演员阵容,有李连杰和刘德华这样的国际巨星担纲主演,因此该片影响更大,更引人关注。昨天,我刚刚看了这部电影。
    整个影片有着统一的风格和精致的画面,加上逼真的音响效果,尽显现代电影在现代技术手段辅助下,令人惊艳的美。整个影片落在淡灰色的基调上,画面中凸起的战场、建筑、军人和战马,都统一为铅黑的色块,加上少量的红色斑点缀,整个画面给我们的感觉是:沉重、悲壮、肃穆和压抑。
    大幕拉开,故事一开始,主题就推出来了。由李连杰饰演的庞青云原是官军的一个首领,带领着1600名士兵与敌人作战。在战前的布署中,已经说好了:庞青云的部队先上场,如果力不从心的话,另一支由将帅何魁带领的魁字营的部队,马上上来接应和相助。可结果,魁字营失信了。也正因为如此,庞青云的部队没能最终获胜,庞青云虽有一身的功夫,怎奈寡不敌众,他还是在装死的情况下,才躲过了被杀的一劫。然而,当他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全是战友们的尸体。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很大的震撼和刻骨铭心的感受;他体会到了在重大事情的紧要关头,失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全军覆没,意味着血本无归,意味着血流成河,意味着万劫不复。这种体验从生活逻辑来说,给了他一个教训,那就是:自己以后做事应该更诚信,不要学何魁那号人,不要做不守诚信的小人。然而,道理上说明白、想明白是一回事,碰到具体的事情要去做,则是另外一回事;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希望别人帮助的时候是一回事;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要去帮助别人的时候,则是另外一回事。庞青云就是在这种做人准则和个人利益的矛盾冲突中,去想去做后面的很多事情的。
    庞青云很快就遇到了一帮村民出身的土匪。带头的两个人,一个是由刘德华饰演的赵二虎,另一个则是由金城武出演的姜午阳。两人都是在连年的饥荒中,不得已,拉了一帮弟兄,揭竿而起做了土匪的。赵、姜二个匪首,和本是清军军官的庞青云碰到之后,在庞青云的建议下,准备带领着自己的队伍一起去投官兵,但又怕为此会有一些麻烦,于是,三人商量好了,先结为生死弟兄。在三结义的时候,他们共同立下了一番“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誓言,这个誓言就是投名状。然而,在当时那个特定的情况下,立一个誓言容易,而在今后的生活和战斗中,涉及到了自己的具体利益,当誓言与个人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是维护誓言的诚信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选择就不像当时立誓言时一起说几句话那么轻松和自在了。
    首先碰到的对誓言的一次大挑战,是在他们攻打苏州前后发生的事情。围城已经九个月了,苏州城坚如磐石,怎么样都打不下来。赵二虎化装成百姓,混进了城;也通过朋友关系,见到了苏州城的守城将领。此时,苏州城里已经是弹尽粮绝了,但是继续攻打的话,双方都会有很大的伤亡。赵二虎单刀赴会,又血刃守城将;并在守城将临终前,答应他:在卫城官兵投降之后,绝不杀害他们。就这样,苏州城的守军投降了;打开城门,让庞青云带领的山字营进城了。赵二虎一见到庞青云,就说了他当初对苏州守城官的承诺,要求放守城官兵一条活路。然而,赵二虎真诚的话语和真诚的用心,并没有对庞青云产生太大的影响,庞青云没有考虑到赵二虎承诺的诚信价值,也忘了立了投名状的结拜兄弟应该有的为兄弟着想,作为军人,庞青云更相信的是兵不厌诈。他想到:苏州城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而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最多只能吃10天了;如果带上这支降军,没有粮食给他们吃,而把降军留在城里,他们自己马上又要去打南京,谁来看住他们、管住他们呢?庞青云急于去争抢打下南京城的大功,又不想留下后患,于是,他不顾赵二虎在诚信驱使下的苦苦哀求,把赵二虎用铁链锁在了一个祠堂的立柱上,然后,他下令把投降的官兵全部射杀了。事后,当被去掉了镣铐的赵二虎,看到他原先承诺过的放投降官兵一条生路的诺言成了天大的谎言的时候,他悲愤极了。而此时的庞青云也似乎完全忘记了在故事开始时的那场全军覆没、独自生还的战役中,他被谎言夺去的那1600个战友的生命。一个被违背诺言曾经深深伤害过的人,自己也轻视了诺言,让结拜兄弟的诺言成了最大的谎言。
    很快地,庞青云的山字营队伍又攻下了南京城。这支队伍中有很多是赵二虎当初带出来的弟兄。打下南京城后,赵二虎为了对得起这些同他浴血奋战的弟兄们,擅自作主把作为军饷的银子分给了大家。此举也是为了实现他对弟兄们的一个承诺: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而他的诚信却再次刺伤了结拜兄弟庞青云。有人看到了这两兄弟的联手,怕对己不利,就在庞青云面前说起了风凉话:其一,赵二虎在打苏州的时候,由于守城的官兵被杀,曾激愤地要走,他一说走,他那帮老弟兄们马上跟着响应,看来,他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强过了庞青云;其二,打下了南京城之后,赵二虎竟然完全不顾军队首领庞青云的指示,擅自作主,把本应用作军饷的银子分给了士兵们,这不是明显不把庞青云放在眼里吗?这支队伍到底是姓赵呢还是姓庞呢?这些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了庞青云本就偏狭的心里,让他伤了自尊。而立投名状时发出的誓言,此时已经被深深地动摇了。
    本来领军打仗和处理善后的事情,已经让庞赵二人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偏偏故事里还有一条情线,更让俩人处于矛盾和对立之中。片中有一个女角色,是由徐静蕾出演的赵夫人。她是扬州人,属于扬州瘦马一类的女孩子,小小的年龄,家里就把她送去学习琴棋书画等艺能,等到小姑娘长大成人之后,大约15岁的时候,家里就会把她嫁到大户人家去作妾。她不愿意就范,于是,逃了出来。一个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朋友带她跑了,也把她带到了土匪堆里,就是赵二虎当时领导着的那支土匪队伍。为匪之后,她嫁给了匪首赵二虎为妻,成了赵夫人。赵二虎对这个身材高挑、眉清目秀、又气质不凡的姑娘很是喜欢,也很是钟爱;姑娘对赵二虎的勇猛仁义也很有好感。可是,她偏巧在路上邂逅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庞青云。目睹了庞青云的英雄落魄和丈夫气概,赵夫人一见钟情、心生爱慕。当时,两人就在路边找了一所在战火中废弃了的大宅子,度过了露水夫妻的一夜。这一夜给两人的印象都很深,也使两人充满了渴望、充满了欲望。感情发展的结果,是两人都不再满足于偷偷摸摸的野合了,想做正统的夫妻。庞青云对赵夫人许下了一个诺言:等打下苏州城之后,娶她为妻。然而,赵二虎虽然单枪匹马地进了苏州城,可并没有死在苏州城里,苏州城被攻下来之后,这种三角关系就变得难以解决了。南京城被打下来之后,这个矛盾还是无法解决。
   于是,不管是从军中的威信来说,还是从个人利益来说,庞青云都感到,此时的赵二虎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兄弟情谊了,更多的是障碍,投名状里的誓言也早让他忘记了。个人的私利驱使他只想尽快地去做一件事:除掉赵二虎,拔去眼中钉;同时,纳赵二虎之妻为自己之妻。庞青云设计射杀了赵二虎。
   三兄弟中的姜午阳,无意中看到了庞青云和赵夫人的偷情行为。姜武阳没有多考虑军中威望的关系,他只简单地认为庞青云之所以要对赵二虎下手,更多地原因是出在赵夫人这个女人身上。为了维护他们三人立下投名状时的誓言,他要除掉赵夫人。在他看来,没了赵夫人,庞、赵二人的矛盾就没有了,他们兄弟也就不会自相残杀了。
   赵夫人临死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嘴上说的是纱帘的事:“红纱帘、绿纱帘,我都喜欢”。我们听明白了:两个男人在她眼里,各有各的魅力,她谁也舍弃不了。姜午阳考虑不了那么多,他眼里只有投名状里的誓言。他杀了赵夫人。但是,当他赶到庞青云那里,想告诉他影响他们兄弟关系的女人已经被他除去了的时候,已经晚了,赵二虎已经被庞青云乱箭射死在院子里了。曾经和赵二虎一起带着弟兄们打家劫舍的姜午阳,此时满脑子都是投名状里的话:兄弟杀我兄弟者,必杀之!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拼死杀向庞青云。最终,他实现了当初的誓言:杀了庞青云。
    一个悲壮的故事结束了,可它带给我们的思索刚刚开始。不管是对亲人还是外人,说出诺言或是许下诺言,都不是很困难的事;可是,在涉及到个人利益之后,在个人利益与维护诺言相冲突的时候,这种选择就会变得很困难。遵从和维护诺言,可能会使个人利益受到影响;人的本性使然,又很难不考虑私利。这正是对诚信最大的挑战。庞青云和赵二虎面对曾经的誓言,做出了两种典型的选择:庞青云凡事过多地考虑了自己的利益;而赵二虎却更多地兼顾了个人和他人的利益。也正因为如此,两人都死了,给人们的印象和感觉却截然不同:一个代表着正义,一个代表着邪恶;一个是悲壮的英雄,一个是自私的小人。影片让我们去学什么人,又在倡导什么和树立什么,就不难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