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改革开放?


   从一九七八年开始,中国改革已经走过了三十年。无论作为一种官方的意识形态,还是作为一场范围广大、无所不在的实验,“改革开放”都是这三十年无可争议的核心价值。而就其实际的动员范围和对中国普通人生活的影响程度,恐怕只有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可与之媲美。虽然这场运动表面上没有革命那么浪漫和富有戏剧性,但对十三亿中国人的影响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的年轻人也许对三十年前的这场改革开放并不在乎,然而改革开放,对于经历过文革的一代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与地不同的世界。在那个时候,改革开放不仅仅是几代人的一种精神理想,也是现实中一种点石成金的魔术,所到之处,有了光,有了水,仿佛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因改革开放才得以诞生。在那个时候,改革开放是为所有人而设计或产生的。从极其匮乏、极其禁锢的历史中出发,几乎所有中国人都在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精神解放、物质繁荣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也正是因为这种共赢的性质,改革开放曾经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同和拥护,同时也成为凝聚社会共识不可替代的民族愿景。那个时期的改革开放是属于全民的改革,它积聚了全民了力量汲取了全民的精华。

  然而,以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那一场特殊的历史转折为界,中国的改革开放脱离了原来运行的轨道,而逐渐沦为特殊利益集团的专利。从此之后,表面上看,中国的市场化进程加快了,但改革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少数人所垄断、被劫持,成为仅仅服务于强势利益集团的独家秘笈。简短的解释是,这是由于中国的改革开放依赖路径被利益集团所把持或控制了。这之后的所谓改革开放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改革开放彻底背弃了初始的全民契约,变成了一种不受监督、不受制约、不需要全民共识的官僚垄断体制。

  在中国的战略家和主流经济学家们看来:经济增长可以将我们渡向理想的彼岸。只要经济增长,只要不断扩大财富,中国就可能在未来,解决转型中积压下来的各种问题。按照一句经典的政治格言所说“发展就是硬道理”。所以,对于那些偏执的战略家来说,只要有利于促进短期经济增长,哪怕再短视的措施都可以用改革开放的名义出台。改革开放不再是有确定属性、确定目标的一种自我生长、自我维护的机制,而彻底变成了经济增长的一种附属、一种工具。这实际上是中国改革开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又一次重要蜕变,从服务于全民的改革,变成了服务于短期经济增长(GDP)和特殊利益集团的改革开放。以教育、医疗、住房等为例,这些“改革开放”的举措虽然有利于赎买某些特殊利益集团,有利于推动广泛的货币化进程和经济增长,但结果却是将更多的人抛到了改革开放的利益之外。

  当人民被当作包袱而不是财富抛弃的时候,社会稳定的基础自然会越来越脆弱。于是,一种关于改革、增长、稳定的恶性循环开始了:越是不稳定,就越要推动经济增长;越是要推动经济增长,就越是要发力推动符合少数利益集团的改革开放政策;而越是推动这种“改革开放”,就越是造就巨大的贫富差距和尖锐的社会矛盾。自此,中国的改革开放变成一种赎买精英阶层的私相授受的权宜之计、一种刺激短期经济增长的纯粹的机会主义游戏;不仅从内部被完全腐蚀,也从外部彻底失去了社会基础以及历史推动力。高速的经济增长固然可以为蜕变了的改革开放涂脂抹粉,但却很难说服那些在改革开放中遭到无情剥夺的弱势群体。

  改革开放之路走到今天,谁能说不是己经走进了“迷宫”,怎么绕也绕不出去了。如果13亿中国人,绝大部分人都能分享到改革开放的成果,都能生活在一个没有多少后顾之忧的社会,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任何改革开放政策都会得到广大人民的支持和拥护!即使有人提出异议,也只是对改革开放政策的修正和完善。事实上中国今天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是修正车轮的方向一直往前,还是往左、往右?在高调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的同时,更应该深刻反思改革开放了,任何不涉及全民利益的改革开放必然是畸形的改革开放。这样的改革开放只会让掠夺者更疯狂地掠夺,让饥贫者更无限地饥贫,让不公正的社会更不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