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表达误区
“知识分子最大的使命是批判”,这一在中国流传甚广的名言,由于社会尤其是互联网提供的表达自由,正在为一种“舆论灾难”提供道德上的合法性。这一舆论灾难,在最近几个月连续发生的负面事件中体现得尤其充分。
之所以将这些言论归纳为“舆论灾难”,是因为它们的言论表达,持有的是明显的对立立场,表达的目的不是“如何解决所针对的问题”,而是在以渲染的方式行使一种道德否定。
几年前,有人将其他国家讨论本国热点问题的文本,完整传到网络上供网友参考。我惊讶于这些国家的国民在讨论问题时的理性——就事论事,从各方面分析缘由并陈述解决意见。虽然文本上出现的陈述也是意见纷纭,但能看出,参与讨论者基本都有这样一个共识,就是参与讨论的目的是为更好地认识和解决被讨论的问题。而不是借此发挥,将问题作为攻击问题方甚至作为否定整个社会基本价值的依据。
是什么缘由导致了这两种迥异的表达态度?在社会具体进程中,中国知识分子究竟应该承担起什么样的社会功能和责任?这个本应在社会取得广泛共识的问题,在最近十多年的中国,却一直困扰着公共知识界乃至一般社会公众,几个月前,《中国财富》和国内知名的天涯社区联合举行了一次有关“知识分子和现代中国”的讨论。结果在数以十万字计的表达里,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分歧和异议,这虽只是一个小范围的样本,但无疑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我们处身的社会对“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知识分子应该或正在扮演的角色”并没有达成共识。而另一方面,正是这个群体,在推动和主导着社会的舆论判断。
有学者认为,在众多关于知识分子与社会发展的关系的阐述中,可能这个逻辑推断简单而明晰地推证了知识分子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应该担负的责任——
任何一个时代的制度成果或价值观念,都是“文化”的产物,而知识分子,则是“文化”的创造者、阐释者、发扬者、传播者。在具体的社会生活中,政府通过“由国家赋予的权力”来实现对社会的治理,而知识分子,则是通过“理性和权威”获得社会影响。它们共同构成引导社会前行的力量。
也正是由于知识分子这种通过“权威和理性”才能获得的自我认证。才有张载豪气贯天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几句话,勾画出的,其实就是知识分子无法推卸的角色定位。真正的知识分子,就是为这一使命而生。所以它也可以说是真正的知识分子的宿命。
不过,让人倍感沉痛的是,数千年前就具有“天下情怀”的中国的知识分子,今天也许病了。
病在哪里了?病在失去了知识分子应有的姿态、情怀和立场。
当前中国,相当多实际承担着“知识分子”功能的人,在现实领域并没有体现出在“为责任和使命而生”,而过于拘泥“个人得失或个人好恶”,以一种典型的商人心态或个人立场去评判处身的时代。甚至习惯站在对立的立场说“不”,这无疑会伤害一个时代的理性,因为,只有站在与历史同等的高度,我们才能与历史真正相遇,站在个人得失或个人好恶那个地方,如何与历史相遇?如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所以,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也必须超越个人得失,这是知识分子应有的心态。个人的得、个人的失,并不能让我们对同一历史、同一问题给出两种答案。
在公共生活领域,知识分子应该持有什么立场?
应该是“独立立场”,但现实中,不少行使着知识分子功能的人,持有的并不是“独立立场”,而是“对立立场”,甚至以这一选择来实现自我道德评判自我道德肯定。
这一字之差带来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治问题的态度。
针对具体社会问题,“独立立场”是以一种客观精神分析问题,目的是厘清问题原因并以此寻求解决之道;“对立立场”则是将问题作为攻击对方的把柄和武器,以对问题的渲染来否定对方。
“独立立场”的合理性在于,当政府行为与知识分子的理性诉求一致的时候,二者相得益彰,当二者不一致的时候,来自真正知识分子意义层面的理性诉求,则能起到有力的警醒和效正作用。真正的知识分子就具有这样的力量,知识分子也应该对这个力量感到自信,因为这一力量是由理性和历史所赋予,与金钱和地位无关,更与个人的得失无关。
“对立立场”的非理性在于它的不合作姿态,这种姿态直接阻碍了通往“共识”之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几乎不可能与一个具有“对立情绪”的人合作,延伸到社会公共生活,也是同样道理。毕竟,合作是发展的前提,对立不能带来共识,没有共识,当然合作也无从谈起,所以,“对立立场”是一种极不成熟的负面态度,既无助于厘清问题,更无助于解决问题。
正是由于一些具体承担着“知识分子”功能的人的“对立姿态”,导致相当长时间里,知识分子没有与我们社会的发展形成合力,呈现出来的反而是离心力;目前,这种离心力还存在被网络放大的趋势,这无疑是一种让人痛心的状况,尤其是当前社会正处于异常复杂、矛盾交汇的转型期,从利益分配,到社会资源配置,到产业、区域间的平衡协调,到民族未来生存空间的确立,到转型期出现的各种社会问题的解决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知识分子”积极参与其中,为时代发挥出不可或缺的正价值。
在人类21世纪的平台上,有知识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以亿计,但持有知识分子应有立场和情怀,且能真正承担起“知识分子使命” 的人,尚属凤毛麟角,也许,这就是温家宝总理叹息“中国缺乏大师级人才”的背后玄因,也正是基于同样因素,《中国财富》祝愿我们这个时代诞生出一大群真正的知识分子,以承载我们民族正在发生的伟大转型!
如此,中国甚幸,时代甚幸,中华民族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