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字”作为一种工具


  米兰•昆德拉在他的某本书中说过这样的话:“媒俗就是对大粪的彻底肯定。”

  套用他的这个句式,我以为:“‘脏字’就是对神圣的一种彻底否定。”

  正如我在一些文章所反复强调的,孔子、曹雪芹,乃至那位仍然健在的李敖等人,在写作时是从来不会避讳那些世俗眼里的所谓“脏字”的。

  考究这些人不避讳“脏字”的原因,其中固然有不盲从于流俗、不道学、不道貌岸然的特立独行的超人气魄,然而更与他们长期的“民间”身份有着直接的关系。

  孔子、曹雪芹、乃至李敖,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就是他们都有过一段以“在野”之身“栖栖惶惶”地流落于江湖之远的边缘时期。“在野”也好,“江湖”也罢,其实,都是与神圣堂皇的“庙堂”相对立的一种身份和处境。因了这种“在野”的身份,也就不可能不染上一些与“庙堂”的那种风格完全不兼容的“江湖气”,而作文时不避讳、甚至是有意地使用在世俗眼光中闻之侧目的“脏字”,则可以看作是这种“江湖气”的一个重要表征。换言之,他们的使用“脏字”是与大街上骂街的泼妇一类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这里面实在是有一种微言大义的成分存在的。简而言之,就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对于“庙堂”之上的那种斯文、庄严、崇高、神圣的话语系统,表示一种无情的嘲弄和彻底地“亵渎”。

  从这个意义上说,“脏字”在这些人的文章当中,其实是一种有效的解构工具,是草根阶层所可以倚赖的一种绝妙的资源。正因为“脏字”是身在“庙堂”之上的正人君子们所羞于启齿、或者干脆就是深恶痛绝和避之惟恐不及的东西,所以,打破这一“庙堂”之上的“食肉者”心照不宣的清规戒律,在文章大量地使用“脏字”,便可以使那些巍然矗立的意识形态神像轰然坍塌,由此而扒掉笼罩在“庙堂”之上的那种人为的富丽堂皇的神秘外衣,让那些半人半神的东西彻底地暴露出他们的“下身”来。

  因此,冠冕堂皇、正襟危坐、神圣崇高、庄严肃穆……等等,他们最大的天敌是什么?他们最大的天敌便是这很不起眼的“脏字”,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正统的话语系统一律拒绝和排斥“脏字”的原因。

  因为有了“脏字”这一有力的工具,甚至可以说是武器,我们虽然没有能力立即奋起,杂碎这不义且残酷的“吃人的宴席”,但我们完全可以给那正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上排开的“吃人的宴席”,放进几只臭哄哄的、油光可鉴的蟑螂,甚或干脆就是顺着门缝,径直往宴会厅里撒上一泡尿,以给那些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人肉、喝着人血的正人君子们增添点恶心,让他们纵然是吃起人来,也从此不再那么惬意和兴高采烈。

  如此说来,这个小小的“脏字”,难道不是很可爱的玩意儿吗?别人我且不管,反正在我本人是完全赞成拥护在作文时采用“脏字”的,不但要用,而且简直要大范围的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