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窝子
——家乡风物之一

下雪了。
长大以后，从农村搬到城市，每到下雪，总是奇怪地想起“苇窝子”。“苇窝子”听起来像是某种鸟的巢，其实是一种广义上鞋，或者叫“草屐”。它的形状和雀巢咖啡的商标也差不了多少，鞋的主体是用草绳编成的鞋，一圈圈整齐地码上来。收口处比较大，草鞋没有什么弹性，要能把脚伸进去。草鞋里，一般会填上苇絮，“苇窝子”大概因此得名。在我小时候，大部分穿“苇窝子”的人都改成了棉花，但这名字是改不掉了。
之所以叫它“草屐”，因为它的鞋底一般是木板加上前后两个一寸多厚的“牙齿”，形状像汉字的“几”字。也有更高达三寸左右的，这么高的鞋底，老家一般成为“泥鸡子”（泥屐子）。
“苇窝子”是冬天最暖和的鞋子。在位于河南豫东的老家，旧时的鞋子大概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布鞋，和北京的敞口布鞋一样；另一种是棉靴，鞋帮较厚，一般有棉絮，布底，有时会在鞋底上涂上鱼油、桐油来防水；再有就是“苇窝子”，“苇窝子”不仅暖和，而且便于在农村泥泞的道路上行走。在雨雪天，棉靴要在泥地上行走，一般都有绑上单独的“泥鸡子”，像个小板凳，很像旧时北京城“格格”们穿的“高底鞋”。相比之下，“苇窝子”自身重，重心稳，走路更安全，防水效果更好，“橐橐”有声。更重要的是廉价，湿水也不怎么心疼。缺点是比较重，鞋本身比较硬，不太舒服，走起来慢。
在我小时候，20世纪70年代中期，自己还穿过几天。后来，这种东西连同许许多多“奇怪”的时候都逐渐消失了，那种“橐橐橐”的声音也随着藏着无数“珍宝”的低矮土墙一起消失了。
有人说，“怀旧”是进入老年的象征。36岁，自我感觉还是青年，但已经被80后的小孩呼作“老人家”，看来，偶尔“怀旧”一下，也是正常的了。我并不喜欢老家，但又总是怀念一些已经或正在消失的“老家的特征”。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想写点家乡风物之类的小文，那就在窗外还没有消失的白雪，从元宵节的焰火和这“橐橐”作响的“苇窝子”开始吧。

2007年3月4日星期日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