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剪报老人对环境的忧虑


  在北京市东城区史家胡同的一个大杂院内,住着这样一位老人,他30余年来坚持剪报300多本,内容涉及社会、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从2001年开始,老人对有关环保的新闻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到目前为止,老人已经剪出了厚厚的八本《环保观察》,这位老人就是李福增。

  李福增出生于1933年,小学没毕业就到北京学徒,1952后参加工作,先是在北京百货公司,后来在东四街道办工作到1993年退休,主要负责居民和文教方面的工作。老人说:“我文化程度不高,知识少,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想把不懂的东西从报上剪下来,积累些知识。那时候多是讲政治、讲革命,报纸上不讲环保,老百姓知道得也少。这些年环境问题越来越严重,我才开始剪《环保观察》。”

  老人告诉记者:“记得1948年我学徒时,站在王府井百货大楼的二楼上,眺望西郊玉泉山的塔,清晰可见。今天站在王府井看西单都看不清楚,一片模糊,这大概是空气污染的原因,现在经济发展了、工厂多了、汽车多了、烟雾也就浓了。照此说法,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老百姓岂不生活在毒气弥漫的环境里?我没出过国,但从电视里看那些发达国家城市的环境,还是蛮清新的……”

  “环境的恶化与国家的决策有着一定的关系”。老人说:“1958年大跃进,政府把化工厂建在居民的大院里,当时老百姓都认为是个好事,干部也把建在居民大院里的化工厂作为成绩往上报。可现在呢?污染企业都往外搬。建国后的三十年,国家基本就没有谈环保,老百姓也没有什么环保意识。这二十年开始谈环保了,但一些地方政府却不买账。”

  说到这里,老人很激动,索性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门:“一些地方政府的昏官不讲环境保护,只顾经济发展,不顾老百姓的性命;一些庸官对环境污染或视而不见,或束手无策;一些贪官对污染企业纵容包庇,污染企业只要给钱就为其说话,充当‘保护伞’或‘消息树’;而一些政客只顾政绩,不顾污染,或先发展,后治污!”

  “现在的环境问题与过去的盲目乐观分不开!”老人说。“过去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林地搞‘伐木扩耕’,草原搞‘除草扩耕’,耕地面积扩大了,可生态环境也破坏了。就拿沙尘暴来说,虽然现在搞‘退耕还草’和‘退耕还林’,但草原的植被被破坏了,想修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北京每年都植树,根本就档不了沙尘暴,治标却治不了本。”

  李福增老人对环保现状忧心忡忡:“发展经济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老百姓生活在污染的环境里,经济是上去了,各种疾病却使人的寿命短了,有什么幸福可言?!”说到这里,老人很激动:“还有的人说中国老百姓的环保意识差,这个怪谁呢?直到现在,课本里没有关于环境保护的知识,怎么能怪老百姓的环境意识差?中国有那么多的博物馆,但没有一个环保博物馆,不对群众进行环境意识宣传,百姓的环保意识怎么会好起来?”

  说到这里,老人指着桌上一篇标题为《小事才重要》的剪报,给记者朗声念道:“‘饭后,雪子不小心把剩菜倒进了可回收的垃圾桶,这下可麻烦了,她干脆把那只垃圾桶扣个底朝天,再从倒出来的垃圾里一点一点往外择剩菜。’我知道,韩国是世界上很少的推广垃圾分类成功的国家之一。”

  当记者问老人在日常生活中是否也注意将垃圾分类时,老人说,我没有做到,一是家里只有一个垃圾桶,二是胡同里的垃圾站就没按垃圾分类的要求回收。他说,要求垃圾分类都好几年了,但落实得很不够。设施不到位,咱怎么分类啊?只有从街道、居委会开始做起,多搁几个桶,写清楚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大家才能做好。

  老人不仅剪报,还会在剪报的同时配上自己的评论。他指着剪报上的一篇题为《纸浆厂“败给”小鹦鹉》的文章告诉记者:澳大利亚一座投资6.5亿澳元的大型纸浆厂工程被政府叫停,因为要建工厂需要砍掉附近的6棵红桉树。如果砍树建厂,无异于间接杀害濒危鸟类。该工厂在建设期间将为当地提供600多个就业机会,但在小小的鹦鹉面前仿佛变得不再重要了。而就在该剪报的空白处,就写着老人这样的评论:“澳大利亚为保护鹦鹉停建大工程,中国的企业为赚钱而偷偷排污,把长江黄河都污染了,鱼都难活。”

  李福增老人在将剪报汇集成册的同时,几乎给每一篇文章都做了点评。例如“现在若不爱惜水,过20年后真没有可用的水,那可愧对子孙后代了。那些想树碑立传的领导,将会有什么碑文传记呢”;“有些城市出现了光化学烟雾,使人双目刺痛流泪。旧的污染还没消除,新型的污染又出现了”……

  关注环保,老人也想为中国的环保事业做出点贡献,2007年9月,李福增将自己的剪报《环保观察》寄到了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的手里,他在信中写道:“潘岳同志,我是一个业余剪报爱好者。出于对中国环境保护的关心,剪辑了8本《环保观察》,都是中国环境污染的内容。现在寄给你一本,其目的有三:一是说明中国百姓还是关心环境保护的;二是剪辑一些关于污染环境的事件,供给环保局在制定治理污染方案时做参考;三是如果感觉剪报还有点用,我再将其余几本寄给你们。剪报上的评语若有言语偏激的地方,也是因为对中国环境的忧愤,还请谅解……”

  当记者问老人为什么要给潘岳副局长写信时,老人说,假如我二三十岁时,还可能会是有所它图,今年我已经75岁了,别的都不想,只要对社会公益事业起点作用就行了。信里说的就是我想的,假如能对治理中国环境起点作用,这个报纸就没有白剪,信也就没有白寄。

  李福增老人说,对于中国的环境问题,老百姓最有发言权。国家给咱老百姓管理环境问题的权利还是太少,全社会的环境意识还是太差。国家环境法律中应该多给老百姓一些管污染的权利、说话的权利,政府和环保部门应该多听取意见,让老百姓积极起来,这才行。

  老人还告诉记者这样一个故事,一名环保志愿者走了好几个省,自费考察环境问题,后来找到某环保局想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却被拒之门外。老人说,对这事我很生气。老百姓这么关心环境问题,环保局那么多工作人员,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听一个关心环保的老百姓的想法吗?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北京老人,文化程度不太高,生活条件不算好,但却长年操着环保的心。在采访过程中,老人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他质朴的话语,表露出对环境的忧虑,成为中国关注环保的普通大众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