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说屈原


端午节说屈原
   陈岩锋
  
  关于屈原自杀的动机,闻一多先生在《读骚杂记》一文中讲,可分三说。班固《离骚序》曰:“忿怼不容,沉江而死。”这可称为泄愤说。《渔夫》的作者曰:“宁赴常流而葬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手。”这可称为洁身说。东汉以来,一般的已经渐渐注重屈原的忠的方面,直到近人王树丹提出尸谏二字,可算是这派意见的极峰了。这可称为忧国说。三说之中,泄愤说最合事实,洁身说也不悖情理,忧国则最不可信。然而偏是忧国说流传最广,势力最大。
  屈原自杀动机闻一多先生已经做了研究。爱国说已经站不住脚。不过今天 咱们假定屈原是因爱国而沉汨罗江自尽的。那这么爱国究竟对不对呢?
  屈原在群小之间受排挤,发几句名垂千古的《离骚》(牢骚),然后消沉,以至自尽并不可以解决亡国的问题。国家依旧还是陷落。尤其这种高论怨诽的风度很要不得。对待群小难道还用得着风度。可以团结则团结御敌,如若继续祸国殃民则诛杀之。这是最佳的救国之路。而所延续下来的忠君观念尤其要不得,儒家名士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既然已经昏庸无能了,还要他何用。所以曹操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式不错,而曹丕废除汉献帝做得更是甚好。法家名士慎到曰:古者,立天子而贵之者,非以利一人也······故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非立国以为君也;立长官以为官,非立官以为长也。已经不为黎民服务,除掉一个昏君再合适不过。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称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称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称视君如寇仇。既然已经昏聩无道,废黜也是为了黎民百姓。所以屈原因“忠君殉国”,沉江自尽并不值得赞赏。而辛弃疾抗击辽兵和文天祥抗击元兵更是没必要的牺牲。岳飞“精忠报国”的愚昧,致使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也证明了愚忠并非救国良策。
  屈原忍受屈辱然后自尽以证明清白、高洁的思想在中国历史上的确左右着人们的观念。项羽自刎乌江也是这种观念的变种。《史记·项羽本纪》载:
  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项羽如果过了江东,等待机会东山再起何尝不可(他的性格也做不到)。偏偏在乌江自尽。他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 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慨叹,如果和汉高祖刘邦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郷,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比,就只余下鲁迅所说的:“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更贻笑大方的是项羽把失败责任推在时运和天帝身上,就更可笑了。
  另外,这种爱腐败国的态度也不值得推崇,几乎达到“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地步。既然已经腐烂到底,你也救不了,何必“敝帚自珍”,还不如直接奉送出去,叫别人治理,免得牺牲无辜。譬如满人对汉人的统治就很好,起码治理得比明朝汉人强。作为明朝的汉人统治了满人那么多年,叫别人统治一下,加入新血液也未尝不可。何况作为以天下为己任的“中国人”,按照司马迁的话说“怪屈原以彼之才,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所谓的“叛国投敌”的吴三桂、钱谦益、周作人也没有必要再谴责。
  屈原给历史还留下了一个发牢骚的传统(根据闻一多先生考证,离骚便是牢骚的意思。本文对屈原的怨怼情绪也认为是反抗的一部分,不过还不够。鲁迅所言:然中亦多芳菲凄恻之音,而反抗挑战,则终其篇未能见,感动后世,为力非强。是我不赞同的),这种文化积淀将中国人训练成了“文质彬彬”的君子,辛弃疾 式有血性的人很少见。也就是缺少尚武精神。作为著名的东林党员所做的也只是口头的声讨,从未想到武装起来,一味想着“宁为瓦全不为玉碎”,消灭祸国殃民的魏忠贤和颠覆明朝的腐败统治。当然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就成了空泛的鬼话。
  屈原宁死不屈的爱国感情还是应该赞佩,究竟那是牺牲自己为了成全民族。不过只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感慨,“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虽九死其尤未悔”, 爱国只探索出自杀的途径就很不值得推崇了。
  
  2002.6.15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