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性格

作者：王运启

许多人也许知道中国有新疆这个地方，但许多人并不知道新疆有个叫博尔通古的地方。这是个位于中国第二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缘的一个非常不知名而且较贫困的一个地方。即便你看到了再详细的新疆地图，能够找到的也只是一个象小米粒一样大的小圆点，而博尔通古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家乡。

家乡博尔通古大面积都分布着戈壁滩。一提起戈壁就会使我们联想许多：野风、荒芜、封闭、落后，象一位永远睡不醒的老汉，在安静中等待老去或死去，在夏天被闷雷时常阵醒，偶尔也会干咳几声。

由于经常缺水，是造成这里成为戈壁最主要的原因，而我家乡的戈壁与人们想象中的还不是完全一样，这里除了想象得到的，还有没想象得到的，一想起来，会有另一番滋味上心头！

我出生在这个地方，三十多年了，依然是我生命中生活的重要地方。小时候贫困闭塞的我常常埋怨自己的父母怎么会生活在这样一个偏远落后，令人窒息的地方。因为从小到大陪伴我的一直是野石头、骆驼刺、梭梭材、羊粪蛋、红柳条还有挥之不去孤独和幻想的心情。虽然现在我生活在离家乡戈壁有三百五拾公里远离它的地方，可常常还会在梦里出现这些具有戈壁特征的东西。

据说，博尔通古这个地方的名字来源于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西征时而留下的一块封地，由于这里的戈壁滩常常长着一种耐旱的名叫芨芨草的植物，所以“博尔通古”蒙古语的意思就是“芨芨草多的地方”。

博尔通古的戈壁滩班班驳驳的，与农田、羊群和人们的生活交叉在一起，既简单又安静。安静使有点畸形的沉闷空气充斥着这里每个人的生活。这里的地形说规则却又有几分不规则。博尔通古的地形象个洗脸盆，四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只有一个豁口供人们进出，而被包围的中间部分则相对比较平坦，而平坦的不光有能耕作的土地，而更多的则是悠悠戈壁，所以博尔通古独特的戈壁地形又有了另一个名字“大南沟”。

如果陌生人一旦进入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最先接触到的就是这些大片大片的戈壁滩，这些戈壁滩呈现出浅灰色、暗灰色或是黑色。如果你是五六月份来到这里，那也许你会见到戈壁滩上一些特有的绿色，如果是七八月份不小心来到这里，你会惊讶的发现，这里除了你能看见有些杂乱无章分布的庄稼显现出来的绿以外，剩下的就是你所看见的大片大片灰黄色的戈壁。戈壁滩上的小草和骆驼刺由于干旱少雨早就枯死了，其它的植物也会非常珍惜自己根系里最后一点维持生命的水份，入乡随俗一般的会与戈壁保持同一种熟悉的颜色。

有些戈壁滩则分布有许多鹅卵石，他们藏在土里，只露个头，象个胆怯的孩子，半推半就的不敢见人。由于这些鹅卵石受到多年风吹日晒、雨浇水冲，本身已呈现圆形或椭圆形，他们被一些泥土封着，多少年都在静静的躺着，等待有一天人类或其它生物重新唤醒它的活力。

自然的原因造成了这些戈壁的存在，由于以前这里生活着许多的少数民族，至使大片大片的戈壁滩成为游牧的一个去处。虽然政府号召和鼓励这些游牧民族定居下来的口号喊了多年，但这些游牧民族承袭了自己祖先的行当，依然没彻底改变自己游牧的生活习惯，他们并未完全有选择性的把戈壁滩上能够开垦的荒地作为第二种生存状态——耕种起来看待。所以，也使许多本来可以成为良田的戈壁被荒废了许多年。

走在戈壁滩上，时常很咯脚，由于这些石头的存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足以使走在戈壁滩的人成为“名副其实”的跛子。戈壁滩上没有路，也到处是路，时而是布满石头生着零零星星杂草的戈壁，时而是布满骆驼刺的戈壁，而又有些则是生着红柳条与梭梭材的戈壁。戈壁里的骆驼刺只有夏初时才偶得一见它的绿色，其余时间它都是枯黄的颜色向你示意的，而且不小心就会很扎人，刺得你非得要记住它们并且证明你来过这里不可。

长期的恶性循环，更造就了这里可开垦和利用的土地逐步戈壁化，加之严重的缺水，更显得戈壁给人满目怆夷之感。

我的家乡博尔通古的乡亲们在这样的环境状态下生存着，也艰难的生活着。这里的土地与这里的人一样让人感觉到了贫瘠，至使许多在这里生活的汉族居民陆续搬迁到别处生活了，如今留下来的就是些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能帮得上忙，或者即便是有亲戚朋友却无门路的人在这里生活。

少数民族定居的不多，大多数还在过着和向往着他们的游牧生活，而汉民族则还继续种着他们每人几亩的薄地。

没办法，这里既然被开垦了，就得生活下去，更何况有的人在这里已经生存了好多代人了，总要想想如果离开了这块戈壁滩，离开了自己的几亩地，到其它地方还能比这里生存的更好些吗？乡亲们表示怀疑，最终每年都有这样念头的人随着一年一年的推移，也逐渐淡化了当初强烈的渴望，也就这么一年一年陪着戈壁过着自己的日子。

戈壁有戈壁的独特，戈壁却造就了戈壁人的较为突出的性格特征：憨实、正直、善良、宽容，却不失一种抗争和努力改变现实命运的性格。

受够贫困的家乡人也一直在为摆脱这样的日子而努力着，总得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状况和生活态度吧！戈壁是不可改变的，但人是可以改变的，有这种想法的乡亲们也越来越多，他们最终背叛了自己当初要走时发下的誓言，不仅决定留下来而且还要为改变生存状况，改善生活条件做着斗争。

所以，我今天为他们这种与自然抗争与天地搏击的积极人性的流露而感动和自豪。他们没有向荒凉的戈壁低头，也没有向凄楚的感觉示弱，更没有向恶劣的环境屈服，他们也没有破罐子破摔，被现代社会意识形态唤醒了的他们是在为打一场生存下去并更好的生活下去的硬仗而坚强的屹立潮头。

这些年，乡亲们通过引进现代化农业思想，改良种植品种和规模，通过调整农业产业结构，通过引进机械化作业的一整套农机具，通过现代化科技意识精耕细作，使自身的收入得到增加，经济水平和生活状况得到很大改善；通过在戈壁上围栏草场，人工种草植树，极大的遏制了土地戈壁化的步伐，使自己生存的家园有了更多与草、树、小鸟以及野花为伴的和谐统一，捍卫了自己以更优状态生存的权力。   

家乡的戈壁也适应了这种更新与变化，以笑脸相迎，并未给实施荒山披绿装、戈壁变绿洲的工程添麻烦，贫瘠不再与贫困做着对抗。面貌一新的戈壁滩好象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经过收拾、打扮和保养，也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展现了年轻的活力，以强有力的大手握着身边的每个生命，与之和谐相处，共存共荣。

博尔通古的家乡人终于在戈壁滩上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