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新写实小说：非常十年（229）
《非常十年》连载229 ：第二十八章（1）
9月5日，俨然以“一贯正确”的“伟大”的“旗手”自居的江▼青在安徽来京代表会议上发表讲话说：“目前，拿北京来说，就有这么一个反革命组织，叫‘五·一六’。他们人数不多，在表面上也是青年人，这些青年我看是上当的；……真正的幕后人是很坏的人。……‘五·一六’这个反革命组织是以极‘左’的面貌出现的，它集中目标反对总理，实际上对我们一些好人他们都整了黑材料。”
她又道，“早一些时候，有这么一个错误的口号，叫做‘抓军内一小撮’。他们到处抓‘军内一小撮’，甚至把我们正规军的武器都抢了。同志们想想，如果没有人民解放军，我们能坐在人民大会堂开会吗？”
下面的群众高声回答：“不能！”
“如果把我们野战军给打乱了，万一有什么情况，那能允许吗？”
“不能！”下面的人又在呼喊着。
“所以不要上这个当，那个口号是错误的。因为不管党、政、军都是党领导的，只能提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能再另外提，那些都不科学。结果弄的到处抓，军区不管好坏，差不多都受冲击了。”
同日，由毛主席批准的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制定的《关于不准抢夺人民解放军武器、装备和各种军用物资的命令》发布了。
9月7日晚8点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姚文♦元的洋洋大文《评陶铸的两本书》，八日，《人民日报》以三个版的篇幅登载了这篇文章。此文一箭双雕，一是批陶铸，二是点了“五·一六”的名，声称：“所谓‘五·一六’的组织者和操纵者，就是这样一个搞阴谋的反革命集团。应予以彻底揭露。……这个反革命组织的目的是两个，一个是要破坏和分裂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领导；一个是要破坏和分裂无产阶级专政的主要柱石——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同日，外交部王海蓉（毛泽东的侄女）等10人贴出大字报《王♦力八·七讲话的要害是向中央夺权》。
9月9日，北京市工代会、农代会、红代会组织一些人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开大会，纪念毛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40周年，会议组织者邀请了有关中央领导出席，周总理来了，江▼青等人不知何故没有到会。
大会组织者安排的发言者在歌颂了毛泽东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的伟大意义之后，慷慨激昂地说：“是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打响了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不是‘八一’南昌起义打响的第一枪。‘八一’南昌起义是大军阀贺龙他们领导的，最后以失败告终。这次起义不是工农武装起义，而是资产阶级旧军队的一次兵变，所以，我们认为‘八一’不能作为中国工农红军的建军日，必须彻底砸烂。我们强烈要求中央废除‘八一’建军节，把‘秋收起义’纪念日9月9日定为建军节。”
这时，会场上掀起了一阵狂潮，不断有人高呼：“砸烂‘八一’！‘秋收起义’万岁！毛主席万岁！”
而坐在主席台上的周恩来此时显得异常激动和气愤，他的双眼像火一般在闪耀着，众所周知，周恩来就是“八一”南昌起义的主要领导者之一，今天这次大会组织者之所以把周恩来请来，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要冲着周总理来的。
接下来，几个发言者基本上是异口同声，纷纷主张立“秋收起义”为建军节，废除“八一”建军节。这时候，会场上再次掀起狂潮，一片混乱，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要抢话筒。大会组织者一个劲地喊着：“请同志们安静下来！请红卫兵战友们安静下来！”
但谁也不听指挥，会场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骚乱，就像喧嚣的海潮。
坐在主席台上的韩爱♦晶、蒯大♦富等人，看到会场如此混乱不堪，他们也担心会出现什么不测。这当儿，韩爱♦晶急忙起身走到周总理跟前，对周总理说：“周总理，您要不要拒绝参加这个会议？立即离开会场，今天的会场实在太混乱了。”
周恩来摇摇头，拒绝说：“不，我不离开。”
韩爱♦晶一个劲地劝说周恩来说：“总理，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您还是立即离开会场，由我们北航红旗来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谢谢，不过，我现在不能离开会场。”周恩来固执地拒绝。
这时，大会组织者请周总理讲话，周恩来站起来走到麦克风前，开始发言。会场骤然间安静了下来，那个韩爱♦晶和蒯大♦富紧紧地站在周总理身后护着周恩来。按惯例，凡是参加这种大会，周恩来的卫士都不能站在主席台上，于是，那两个学生领袖便主动充当周恩来的保镖，不管怎么说，他们对周总理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周恩来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和颤抖，他说：“同志们，同学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同志们，今天这个会，事先我不知道，我是紧急赶来的。今天大家在这里纪念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40周年，这是非常好的，我坚决支持这个会议，坚决支持大家的革命行动……”
谁料到这时候会场里突然有人喊起来：“周恩来下去！我们要见江▼青同志，我们要见毛主席！”
会场顿时又乱了起来，一阵阵的狂叫声压倒了周恩来的声音，他们不让周恩来继续讲下去。
在这危难之际，与会的北航红旗600名学生刷地全体起立，组成了一道道人墙，把主席台包围了起来，他们把北航红旗的大旗在空中高高挥舞，振臂高呼：
“誓死保卫周总理！”
“谁反对周总理就打倒谁！”
“北航红旗坚决拥护周总理！”
“反对周总理就是反对毛主席，决没有好下场！”
而会场上的部分群众也跟着喊起来，群情激奋掀起了反击的浪潮。
这时，周恩来继续讲话：“同志们，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你们热爱毛主席，热爱江▼青同志，这是完全正确的。我完全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我周恩来热爱毛主席的心情不比你们差。我要告诉你们，‘八一’南昌起义，不是我周恩来领导的，是林▼副主席领导的，我周恩来不过是参加了而已。‘八一’建军节是毛主席确定的，不能砸！砸‘八一’是不对的！我周恩来一生犯了许多错误，但我是拥护毛主席的，拥护林▼副主席的。不信请同志们看一下，我周恩来的心是红的。”说到这里，周总理突然用手撕开了衬衣，露出了胸膛。
周恩来当时的肺腑之言和撕开衬衣表忠心的举动，震撼了全场的人，只见会场上又激起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誓死保卫周总理！”
“谁反对周总理就打倒谁！”
许多红卫兵愤怒地谴责一小撮人反对周总理、破坏大会的行为。大会主持人见此大会没法再开下去了，便草草收场。顿时，爱戴和拥护周总理的人群拥向了主席台，这时，北航红旗的600名大学生迅速地冲上主席台，把周总理紧紧地保护了起来，并护送着周总理退场。
而那天负责警卫的卫戍区的战士们则手足无措，他们可能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面对着体育馆内外人山人海的群众，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周恩来，只能干着急而无可奈何。那600名北航红旗大学生拱卫着周总理，成千上万名群众又簇拥着他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移动着。
负责保卫工作的北航红旗头头面对着周总理，一边向后倒退着，指挥北航红旗的学生们用血肉之躯开出一条道来，他对着一个解放军高声大喊：“快把总理的车调过来！”
不久，周总理的“大红旗”缓缓地从人群中开了过来。北航红旗的大学生急于要把周总理护送上车，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但谁也没有想到周恩来偏偏不肯上车，他不停地向人群挥手，点头微笑致意，不停地同同学们握手。此时的周恩来，早已把个人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他不愿意这样灰溜溜地走掉，正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相信人民群众，他不相信有人会伤害他。这会儿，在远处的卫戍区部队战士们正一队一队地开了过来，向周总理靠近。
此时此刻，周恩来又对着人群大声地说：“同学们，红卫兵小将们，不要怕嘛！毛主席说要相信人民群众嘛！我周恩来问心无愧，我不应该害怕群众嘛！现在天快黑了，大家都没有吃饭，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对已挤到他身边的卫戍区负责人说：“你们是不是搞一点吃的来，我和大家就在这里吃一点晚饭怎么样？”
工人体育馆北门外广场和马路上的红卫兵们顿时一片欢呼雀跃。接着，周恩来带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北航红旗的大学生们围坐在他的周围，外围是卫戍区官兵们和人山人海的群众。不一阵子，部队送来了大木桶盛着的稀饭、馒头之类，总理要了一小碗稀饭。
就这样，1967年9月9日傍晚——请记住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历史时刻：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任总理周恩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北门外的马路上席地而坐，与人民群众、红卫兵们一起喝稀饭，并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在场的许多人一边陪着总理喝稀饭，一边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其实，对于废除八一为建军节一事，在1967年八一建军节前夕，杨成武曾向毛泽东汇报说：“八一建军节就要到了，现在，有种意见说应该把九月九日秋收起义纪念日作为建军节。”
“为什么要改为九月九日秋收起义？是因为我的关系？”毛泽东两眼瞪着杨成武。“这种提法极其错误，八一南昌起义在秋收起义的前面，而且是全国性的武装斗争，意义重大，怎么能因人而定事呢？1933年，中央苏维埃政府就作过决议，把八月一日定为建军节。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怎么能听任一些不懂得历史的人摆布呢？你告诉恩来，历史就是历史，篡改历史不是私心就是野心。”
杨成武感到事关重大，他急忙用纸笔记录着毛泽东的话：“八一南昌起义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向国民党打响的第一枪。”在正式传达时，周恩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后面添加一句“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而毛泽东看后即把这句话删除，说：“那时还没有毛泽东思想。”
1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在革命的大批判中大力促进革命的大联合》，该社论中传达了毛泽东的最新指示：“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
16、17日，周恩来在接见北京高校“天派”和“地派”代表时，转达了毛泽东的又一最新指示说：“告诉小将，现在轮到他们自己犯错误的时候了。”
9月8日23时24分至9日1时36分，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148会议室接见了革造会、军造会在京人员，参加接见的还有陈伯达、吴法宪、金贤麟、方俞平、袁金旺等人。
周总理发表讲话说：“9.5命令发布后，有一点发展，你们想赶回去把中央9.5命令的精神传达下去，很好。对中央的命令合符自己的想法要执行，不合符自己想法也要执行。中央的指示合符局部利益的要执行，不合符局部利益的也要执行。中央的指示总要服从，人民内部矛盾，总要小道理服从大道理，人民内部矛盾要服从敌我矛盾。我把中央的呼声告诉你们。
“革造会在Ｆ市是多数，很有利。八·二九很少，只有两个楼，不要以大吃小，以多数压少数。你们多数派要尊重少数，你不尊重，想压垮人家，说明你怕人家，是心虚理亏，压是压不垮的。何磊这个人，上次伯达同志提议［指放何磊——笔者注］我同意放他，但要说明，不要以为他没有错误了。他做你们的头头是不适当的。不然，他的话台湾为什么能利用，如‘打倒叶浩明’台湾广播了。你们要警惕，被敌人欢迎的事总不是好事。何磊，我们要找他来谈话，教育一次，把问题弄清楚。我们准备飞机，你们明天回去。Ｆ市、鹭门市两个点，一定要做出表率。”
15日，七·二０反迫害指挥部就执行九·五命令发表《严正声明》，全文如下：
在革造会极“左”派们一片“缴枪就是缴脑袋”反动谬论的叫喊声中，在革造会极“左”派拥有近万支枪和几千箱弹药的情况下，为了坚决执行最高指示、维护最高统帅命令的尊严，我反迫害指挥部特发表声明如下：
一、至一九六七年九月十五日二十三时止，我七·二０反迫害指挥部在华侨大厦各联司全部上缴所有夺来的枪支和弹药。我们再次重申，这些枪支弹药是从革造会一小撮暴徒和地县阿保手中夺来的，我们绝不会也从来没有向解放军夺过枪。
二、根据F军区、省军管会第二号通令，当我七·二０反迫害指挥部遭受围剿时，F军区、省军管会必须立即对我指挥部实行武装保卫。
三、革造会一小撮坏头头胆敢违抗最高统帅“九·五命令”，势必自食其果。F军区、省军管会必须坚决执行“九·五”命令及一、二号通令，全部、干净、彻底缴获革造会坏头头拒不上缴的一切枪支弹药、军用物资，并严加惩办其违抗“九·五”命令的坏头头及窝藏黑枪的地、富、反、坏、右分子。
9月15日23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