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束湾是沔阳县彭场镇东边的一个小村,小村南面有条小河,名曰夏納河。过去,经常有湖南和湖北的商船从这里通过,行驶几百里抵达汉口。小河虽不宽阔,却是一条繁忙的交通要道。
(图为夏纳河上的石潭闸,位于彭场和金束湾之间。1964年拍摄的老照片)
1938年9月22日下午,从上游彭场镇驶来的一只小船上,坐着国民党保安大队30多名武装人员。小船行驶到金束湾一户人家前边处停下,几十人匆匆爬上岸来,围住了岸上的房屋。
保安队长郑海东带人直接撞开了大门。这时,正在召开会议的共产党员们都怔住了。中共沔阳特委书记金华龙起身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郑海东并不回答金华龙的问话,对保安队员说道:“他就是金华龙,带走!”
几名持枪的保安队员立即架住金华龙往外推,金华龙愤怒地说道:“我是八路军战士,你们为什么抓人?”
郑海东没有理睬,命令保安队快速带走了金华龙。
这时期的沔阳,是个非常特殊的时期。1927年大革命失败至1937年抗战爆发前的10年里,沔阳的共产党组织在白色恐怖中,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损失。1937年9月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中共中央为国共合作宣言》,这标志着国共第二次合作的开始。
谁会想到,刚好经过一年的时间,国民党的武装力量对共产党下手了。这与其后的皖南事变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下手者是一个县级的保安大队,而这位自称八路军战士的金华龙身份与使命却不平凡。
金华龙原是贺龙、周逸群红二军团的粮秣官,长期从事该军团的后勤工作。1935年随贺龙参加长征,1937年春选调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毕业后调任贺龙领导的八路军120师正团职粮秣科科长。
这次回沔阳工作,首先是董必武同志提议的。
(董必武照片)
1937年9月,董必武作为中共中央代表,专门到武汉成立了八路军办事处,营救被国民党关押的共产党军政人员。而刚刚被从国民党监狱营救出来的陶铸、钱瑛此时已经着手组成了中共湖北省工作委员会。湖北省下属的沔阳、江陵等重要地方党组织也亟待恢复工作。
由于金华龙是沔阳县金束湾人,对当地情况熟悉,贺龙、关向应决定派他回沔阳执行这个特殊任务。
金华龙从晋西绕道步行一个多月来到延安,直接听取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李富春的指示后,回到武汉,董必武同志亲自向他交代工作。金华龙回沔阳后,住在老家金家湾伯母家里。
1937年11月,沔阳的天气早晚都见霜冻。金华龙夜以继日,抓紧时间恢复党的组织,寻找失散的共产党人。同是金束湾的田兵、滕敬宾都是曾经跟随董必武一同在沔阳活动过的共产党员,他们从外地回来后立即与金华龙取得联系,配合工作,帮忙联络一起战斗过的党员。这样,一大批人分别从陕西、湖南等地回到沔阳。
金华龙按照省委的指示,对那些身份明确、活动有迹可循并且没有变节的人重新恢复了党籍。同时,组建了中共沔阳特别委员会,由省委直接领导。
他立足沔北的何场,又分别走访了沔西的排湖,沔南的郑道湖,沔东的柳沟,分别成立了4个支部。
1938年3月底,金华龙风尘仆仆赶赴郑道湖,召开共有20多人参加的全县党员大会。
这时,郑道湖的共产党员尹光瑶向金华龙提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在清理党员的过程中,发现有少数党员先是投降了敌人,后来又回来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对于这样的人怎么处置?而那些没有这种行为的党员,如果本人没有要求恢复党籍又怎么办?
针对特殊时期的种种问题,金华龙和党员们进行了认真的讨论。会议整整开了5天,最后决定,按照省委要求,继续全面清理土地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员,逐一开展审查,弄清楚这些人在白色恐怖中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是否变节?现在是否要求恢复党籍?最后决定,已经变节的不能恢复党籍,而脱离党组织联系后又有意愿加入党组织的人,立即恢复党籍。同时,选举产生了4个地方的支部书记,布置了后期工作任务。
(贺龙照片)
沔阳党组织的重建,极大地鼓舞人民群众。随后,“战时促进会”、“青年救国团”、“战时文化服务站”等团体相继成立,群众工作有声有色地开展活动起来。
一时间,抗战的标语贴满农村和城镇,各组织制作的传单在人群中发放,墙报、彩色画吸引过往人群。
彭场镇一位叫彭涛的大学生,刚从北平民国大学回来,就加入到抗日救亡活动中来,由他制作的一幅画贴在横堤街上,吸引了大批的群众。画面画着两只粗壮的胳膊,共同高举着一支钢枪,一只手臂上写着“国民党”,另一只手臂上写着”共产党“,寓意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多么美好的愿望!
然而,国民党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三民主义青年团”是国民党下属的一个组织,其头目康泽奉蒋介石之命,委任京山人金亦吾为三青团武汉筹备处主任委员,并对他说:“你们的唯一目标,就是绝对不要让异党侵入和控制江汉地区,特别是监沔地区。如发现活动,要立即扑灭。”
于是,金亦吾命令沔阳县长王愚勤监视金华龙在沔阳的活动,让他一旦发现情况,立即派人进行捉拿。
王愚勤派出的是保安队长郑海东,这是个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的人。郑海东先是在彭场捉拿了共产党员朱同科和汪文翰,这两人被捉拿到县保安大队后,汪文翰经国民党县政府一熟人竭力作保后释放,而朱同科虽有人作保准备释放,但郑海东以先押解到沔阳县政府听候处理为借口,将朱同科押解到彭场洲河嘴时,突然掏出手枪朝朱同科射击,朱同科瞬间倒地而亡。
郑海东之所以擅自枪杀朱同科,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节。
这个事件让湖北省委知晓后,湖北省委的领导与国民党当局多次交涉,国民党当局口是心非,答应处理,实则不予过问。
有了国民党当局的纵容,郑海东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他在非法拘捕金华龙的同时,还抄了他的家。当天,他将金华龙押解到彭场,关在联保处内。晚上,彭场镇满街戒严,所有人不得通行,一片恐怖的气氛。
第二天下午,郑海东带着30多名保安队员将金华龙押解到州河嘴上。州河嘴是位于通顺河与通州河两股河流交汇的一块三角地。此刻,乌云笼罩在彭场上空,河水汩汩地流淌,如泣如诉。在杀害朱同科的地方,一个曾经作恶多端的县保安队长,将罪恶的子弹射向了极富才干的八路军军官。金华龙死时,年仅34岁。
湖北省委得到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如此不讲信用,对共产党员、八路军干部血腥屠杀,一时令人难以相信。9月28日,中共中央机关报《新华日报》发表社论,强烈谴责国民党当局的无耻行径。
鉴于国民党当局不择手段残害共产党和八路军干部的现状,党的一些主要负责人包括陶铸同志,也随之被迫转移到安全地方。
此时,日军的飞机在武汉上空开始盘旋。接着,武汉沦陷,白色恐怖再次笼罩沔阳。但是,由金华龙重新组建的沔阳党组织,自此自发地转移到地下活动,坚持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