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俊
内容提要：该文阐明了老子“德治”政治思想蕴含了深厚的民主思想，而且反映出了“民主政治”的本质。它是今天“以德治国”的民主政治的土壤，对政治体制改革将带来深刻的思想启迪。
主题词：老子 “德治” 民主 内含
老子“以德治道”的“德治”思想蕴含了深厚的民主思想。
在《道德经》中，老子讲的“道”、“德”，它们具体指的是什么？概括的说，“道”，即指的是“柔弱胜刚强{包括“刚强胜柔弱”}之道”；“德”，即为“道”的思想、行为规范。
在“道”与“德”的关系上，老子说：“道生之，德畜之”；又说：“孔德之容，惟道是从”[1]。从而老子提出了“道德一统”的思想。同时，老子为了使“道”用于正道，而不是邪道，从中老子揭示出了“以德治道”的思想。老子“以德治道”的思想表现在“得道”和“治道”两个方面：从“得道”方面来看，老子揭示出了“德高道高”的武学思想；从“治道”方面来看，老子揭示出了“民心无敌”的武学思想，和“德治”的政治思想。
这里，只说“德治”。
那么，具体说，老子“德治”的政治思想是什么呢？
在《道德经》中，老子揭示了“德治”的思想和观念：
一是“忘我”观。
老子说：“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2]。他认为，“道”，即“柔弱胜刚强{包括“刚强胜柔弱”}之道”养育出来后，不把它据为已有，不为个人所依赖，不以个人的意志去主宰它，这就是极其高尚的品德。而正是有了这种高尚的品德，故能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做到“忘我”，方能实现“有我”。
二是“爱民”观。
老子说：“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他认为，将个人的利害得失与天下苍生的命运连在一起的人，方才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和拥护；以爱天下苍生为已念的人，百姓才会相信他，并靠他为百姓办事，百姓方才放心。老子又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3]。他认为，圣人的思想虽然是经常处于变化之中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变化，都要把百姓的心思作为自己的心思，才能够做到“德善”、“德信”。
三是“契约”观。
老子说：“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他认为，靠“和解”、“调解”等办法，可以了结大怨，而不能了结余怨、小怨。这是不好的办法。因此圣人最重要的是，要凭借契约来调解，这样一来，既不会责备于人，当事双方也不会互相指责，而“怨”也就会顺利、彻底的解决了。老子又说“有德司契，无德司彻”[4]。他认为，“德”是通过凭借契约办事所表现出来的，无德的人才会凭借诸如法令等等这些东西。故按照契约办事，方才能够做到对等、公平，体现出“平等”，体现出“以德服人”。
四是“正义”观。
老子说：“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中的“道”，从老子的“道德一统”的思想去看，“道”就是“德”。故这句话也可以视为：以“德”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而其中的“德”，就是指的上述老子的“忘我”、“民爱”、“契约”观。这些思想和观念，正构成了“正义”的本质内容，和构成了衡量战争是否“正义”的判别标准。
同时，“正义”也反映在对待战争的立场和态度上。老子说：“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老子又说：“夫唯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老子又说“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在老子看来，滥用“兵”、滥用“武力”，带来的是灾祸，令百姓痛恨，而有“道”、“德”的人，是不会滥用“兵”、滥用“武力”的。即使发生了战争，出现了战祸，老子认为，也要做到“杀人之众，以哀悲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五是“无畏”观。
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认为，只要一个人连死都不害怕了，那么拿死去威胁他，这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还能再怕些什么呢？在老子看来，有了“不怕死”的这种胆量和气魄，必然会表现出“道高”来，而“置于死地而后生”。
老子上述的思想和观念为人们勾画出来了一幅“德治”的政治理想和兰图。由此，形成了老子的“德治”政治主张。
这就是：
从“忘我”观念出发，社会的统治者不能专有和依赖国家机器，即通过“武”和“武力”来治国，而必须做到将手中的权力用于为百姓谋福利。只有百姓得到了幸福，国家才会长治久安；从“爱民”观念出发，社会的统治者必须关心百姓疾苦，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以民心为是而为是，以民心为非而为非，做到顺应民心，并身先士卒，勤奋踏实，忠于职守，带领百姓去谋利益。各级官吏是受到百姓爱戴而被百姓推选出来的人；从“契约”观念出发，社会的统治者必须按照“契约”原则去行政，不能言出法随，不能政出多门，而要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取民于“德善”、“德信”；从“正义”观念出发，要求社会的统治者必须支持和坚持正义战争，反对侵略战争及一切非正义战争；从“无畏”观念出发，要求社会的统治者必须发扬不怕死的精神，并带领百姓去克服困难，争取胜利。
老子的“德治”政治主张蕴含了深厚的“民主”思想。
其根本表现在：
一是老子的“爱民”思想，概括的说，就是“以百姓心为心”的思想。老子这个思想，是与他批判和否定统治者的“霸道”、“暴政”的思想是一致的。
在老子看来，统治者之所以会出现“霸道”、“暴政”，正是“不爱民”，而且“伤民”的结果。因此，老子讲“爱民”，就旨在杜绝统治者的“霸道”、“暴政”的出现。故体现出了“民主”思想。
同时，老子的“爱民”思想，是建立在“尊崇百姓，尊崇百姓对社会历史产生巨大作用和影响”的基础上的，故老子的“爱民”思想，旨在要统治者的所作所为要顺乎民心，顺之，则事成；反之，则事不成。故体现出了“民心”思想。
因此，老子的“爱民”思想，与“民心”思想是统一在一起的。故表现出了“以民为本”的思想。以此，体现出了老子“德治”的“民主”本质。
二是老子的“契约”思想，概括的说，就是“有德司契”的思想。老子这个思想，也是与他批判和否定统治者的“霸道”、“暴政”的思想一致的。
在老子看来，治者之所以会出现“霸道”、“暴政”，正是“以力服人”、“以势压人”，和“法令滋张”的结果。而这些，正是“无德”的表现。老子认为，只能讲“契约”，做到“以契施政”，才是“有德”的表现，才能体现出“以德服人”。
正是这“契约”关系，体现出了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对等”、“公平”的关系，和体现出了“平等”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是自下而上制定出来的，看得见、摸得着，一旦逾越了“契约”规定，被统治者就可以说“不”，故利于被统治者的有效监督。
因此，老子的“契约”思想，其所体现出来的“对等”、“公平”思想，是与“平等”思想统一在一起的。故“按照契约施政”，以此，则体现出了老子“德治”的“民主”形式。
所以，“以百姓心为心”的“民主”本质，和“有德司契”的“民主”形式，它们构成了老子“德治”的根本，表现为“民主政治”。
由此可见，老子是中国，乃至世界提出“爱民”，和“民心”思想的第一人；也是中国，乃至世界提出“契约”，和“平等”思想的第一人。而且，也是中国，乃至世界提出“民主政治”思想的第一人。
这里，可以给老子“德治”政治主张下一个定性的结论了。这就是，老子“德治”政治主张是以“柔弱胜刚强”理论为基础的，以“道德”思想为表现的，实现的以“爱民”的“民主”本质和“契约”的“民主”形式有机统一的“民主政治”，是人类社会不断追求的美好政治理想。而将老子“德治”政治主张运用于治世，就叫做“以德治国”，就叫做“德治”。
然而，孔子则提出了“仁政”的政治主张。以之与老子“德治”政治主张相悖。
那么，孔子的“仁政”是什么东西呢？
这就是，孔子无视老子“柔弱胜刚强”理论，并篡改和修正了老子的“道德”思想，使之变成了“宗法伦理道德”，在此基础上，孔子从维系既有的统治秩序出发，讲“克已复礼”，讲“仁者爱人”，从中贯穿了以“仁”、“爱”和“忠”、“孝”为核心的，并通过行为“操守”和思想“教化”来实现的，最终达到“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目的的政治形式，和政治理想。
两相比较，可以看出，老子的“德治”与孔子的“仁政”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种不同，就表现为要不要“民主”的问题，有没有“民主”的问题。
今天，有不少论者将老子思想与孔子思想混同在一起，认为孔子也讲“道德”，故认为孔子也讲“德治”。这种认识完全是错误的。
正是这种认识上的错误，使得今天中央提出的“以德治国”方略出现了偏差，收效甚微。
今天的“以德治国”，大都表现为提倡“五讲四美”、“三热爱”，提倡做“好人好事”，提倡“见义勇为”等等。这些举措，虽然对扭转“一切向钱看”的社会不良风气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对社会出现的“盗贼多有”的问题、腐败问题、分配不公问题等等未能有效治理，百姓怨气甚大。因此，这种“以德治国”，其实质，就是在用孔子的“道德”思想，即用“思想、行为规范”来治国。其治标不治本，自然收效甚微。
应该看到，所谓孔子的“德治”，仅仅表现为一种“教化”，表现为一种思想、行为上的“规范”。而老子的“德治”，则表现为一种“政体”，表现为一种“政治形式”。
而为什么说老子的“德治”表现为一种“政体”，表现为一种“政治形式”呢？
简而言之，因为，老子的“道”，就是“国家机器”的抽象；老子的“德”，就是“以德服人”。故其“以德治道”的政治主张，就在于把“国家机器”纳入“以德服人”的轨道，体现出“德治”，而不是搞“以力服人”、“以势压人”，不是搞“霸道”、“暴政”。所以，老子把“道”和“德”有机统一在一起，讲“以德治道”，这就充分表明了老子的“德治”，就是讲的如何施以“德政”的一种“政体”、一种“政治形式”。
而这种“政体”，这种“政治形式”的基础和根本，正如老子所指出的，就是要做到“爱民”，并顺应“民心”，和做到按照“契约”来进行社会管理，以体现出社会的“对等”、“公平”，和“平等”。概括的说，就是要实现“民主政治”。
反过来说，要做到“爱民”，并顺应“民心”，和要做到按照“契约”来进行社会管理，体现出社会的“平等”，所有这些，并非单纯依赖“思想、行为规范”就能够办得到，而必须要靠“政治体制”、“政治制度”、“政治作风”，方能实现。所以，从这个层面看，老子的“德治”，也就是讲的一种“政体”、一种“政治形式”。
因此，今天提出的“以德治国”方略出现偏差，收效甚微，其原因，就是把“以德治国”当成了一种“教化”，一种思想、行为上的“规范”，而不是把“以德治国”看成是一种“民主政体”、一种“民主政治形式”。这正是产生错误的关键所在。
那么，按照老子的“德治”思想，对今天的“以德治国”应当带来怎样的启迪呢？
应当看到，老子“以德治道”的思想乃是今天民主政治的土壤。无庸置疑，在今天加强“民主政治”的建设中，必须贯彻和坚持老子的“以百姓心为心”和“有德司契”的思想。
对于如何做到“以百姓心为心”？
概括的说，一是要体现“忘我”思想。不把“道”，即“统治机器”据为已有，不为个人所依赖，不以个人的意志去主宰它；二是要体现“爱民”思想。要关心百姓的疾苦，维护百姓的利益；三是要体现“民心”思想。要以民心为是而为是，以民心为非而为非，做到顺应民心。
同时，在老子的“民心”观中，要贯穿老子的“善恶”观。
具体说，老子的“善”、“恶”观统一于“德”。
在老子看来，“善”，即表现为“以德报怨”。这正如老子说：“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5]。老子认为，善良的人，我以善意对待他，不善良的人，我也以善意对待他，结果就会使他也变得善良；诚实的人，我相信他，不诚实的人，我也相信他，结果就会使他变得诚实。正是在“不善良的人”变得“善良”，和“不诚实的人”变得“诚实”中，充分表现出了老子的“善”、“信”观。这就是老子的“以德报怨”的思想。而相反，老子认为的“恶”，即表现为“以怨报德”。在老子看来，“不善良的人”不接受“善意”，和“不诚实的人”不接受“信任”，甚至反目相向，滋事寻仇，这就在为“恶”。这就是老子“以怨报德”的思想。
老子的“是非”、“善恶”观，就为支持什么，反对什么，和如何落实“以百姓心为心”，就提供了判别依据和标准。
对于如何做到“有德司契”？
概括的说，就是要体现出以“契约”来管理社会的思想。并在“契”和“法”之间，做到“重契抑法”、“以契彰德”。
在老子看来，主要的社会管理就表现为“契约”管理。故“契约”关系充满社会，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并通过这“契约”管理，体现出“以德服人”，体现出“德治”。正是如此，老子视“法令”管理为“无德”，是“以力服人”、“以势压人”的表现，是“霸道”、“暴政”的反映。这就是老子之所以有“重契抑法”、“以契彰德”思想的原因。
同时，从老子“有德司契，无德司彻”的思想来看，“契”和“法”是一对矛盾，它们之间存在着“二律背反”的关系。因此，在社会施政之中，靠“契”，或者靠“法”，是容不得半点含糊的。在老子看来，只有靠“契”，才方为“德治”。非此，则不叫“德治”。
以老子的思想来看今天的“民主”和“法制”，就贯穿着同样的道理。因为“民主”和“法制”同样是一对矛盾，它们之间同样存在着“二律背反”的关系。故今天把“民主”和“法制”混为一谈，提出“建设民主和法制的国家”的说法，这在理论上是说不通的，在实践上必然要带来混乱。带来诸如，究竟是“民主”多一点，或者是“法制”多一点的问题，甚至是以“法制”代替“民主”问题，等等。因此，今天不应该把“民主”与“法制”相提并论。而就是在提“法制”的时候，也应该理解为“以契约为基础的法制”，是“民主”的补充。这样的表述，才能真正体现出民主的精神。
特别是，以“以百姓心为心”和“有德司契”为根本的“德治”思想，必须“物化”，建立起民主机制，和权力制衡机制、监督机制，等等，才能把“民主政治”落在实处，才能有效杜绝滥用权力、贪污腐化，和社会不公等等问题，以推进社会发展。
综上所述，老子“德治”政治思想蕴含了深厚的民主思想，而且反映出了深刻的“民主政治”的本质。它是今天“以德治国”的民主政治的土壤，也对今天的政治体制改革将带来深刻的思想启迪。而孔子的“道德”思想，其实质，是与民主相悖的，根本就不是“德治”。这在“以德治国”的今天，尤其要引起高度警惕的。
引文注释：
[1]48 [2]102 [3]98 [4]141 [5]98 李耳 道德经 北京 燕山出版社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