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言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就2018年9月9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长期增长”课题组(以下简称课题组)发布的《中国经济增长十年展望(2018-2027):中速平台与高质量发展》讲几点体会;二是针对新经济活动讲几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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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着力点放在高质量发展上
第一个方面,关于《中国经济增长十年展望(2018-2027):中速平台与高质量发展》,我有几点体会。
首先,关于未来十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判断。课题组判断2018年到2020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长约6.3%,2021年到2027年年均增长约5%到6%。我对这个判断是比较认同的,我可能更加谨慎一些,对于2021年到2027年的年均增长偏向于上述区间的低点。
我认为整个社会,包括学者、公众,政府官员都应当适当降低经济增长预期。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经济保持了30多年的高速增长,创造了世界经济增长的奇迹。但是现在,中国经济运行环境发生了变化。
过去30多年的高速增长高度依赖资源环境和低成本劳动力。现在资源环境约束越来越严重,人口老龄化,劳动年龄人口下降,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向城镇转移的现象恐怕已经不太可能,再过度依赖资源环境和低成本劳动力已经不太现实,所以应该适当降低经济增长预期。
如果预期太高,以后各个方面都非常紧张,不利于长期可持续发展。目前,应当保持经济平稳增长;从长期看,适当降低经济增长预期非常必要,把着力点放在高质量发展上。
第二点,关于高质量发展阶段质量指标与速度指标之间的关系。过去高速增长阶段,经济增长速度指标优先,其他指标服从于速度指标;高质量发展阶段,应该以质量指标为主。今后刘主任说可以主要关注五个指标:就业、杠杆率、企业盈利水平、资源环境可持续性、居民收入增长和消费结构升级。
高质量发展阶段应该围绕着质量指标来确定增长指标,也就是说增长指标决定于质量指标。如果还只盯着速度指标,势必难以实现十九大提出的高质量发展。高速增长时代可能真的已经过去了,今后不太可能再回到高增长了,要立足于高质量发展,把速度指标与质量指标匹配起来。
中速增长与高质量发展相搭配是合理的。中速区间可能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慢下移。中国经济体量已经非常大了,我算过,如果以2017年GDP数据为基础增长1个百分点,相当于以2000年GDP为基础增长6个百分点。现在不可能再维持高增长,资源环境没有办法支撑,人力资本也没有办法支撑。
第三点,关于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建议。改革开放以后30多年高速增长,企业和地方政府发挥了重要作用。高质量发展阶段,也必须充分调动企业和地方政府的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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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经济可以降低成本,
提升效率,增加福利
第二个方面,关于新经济。最近我带领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社会数据研究中心团队开展新经济课题研究。为了做好这项研究,我带领调研组调研了6个省市18家新经济企业,发现新经济企业有许多东西值得认真总结。
新经济可以降低成本,提升效率,增加福利。比如说降低成本,我们调研组在成都调研了新网银行。新网银行通过大数据了解借款人的征信情况,平均40秒钟就可以完成对客户的贷款,而传统银行平均需要7个小时。新网银行每笔贷款的平均成本约20元,传统银行每笔贷款的平均成本约1000元。为什么传统银行倾向于贷给大的国有企业?原因之一是每笔贷款的平均成本较高,给小企业贷款的规模小,不划算。
我们调研了货车帮。货车帮把车主和货主信息匹配起来,让货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到车主,减少了库存时间,降低了库存成本,提升了周转效率;车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找到货主,节省了找货时间,也节省了路上空驶时间,节省了能耗,降低了成本、提升了效率。
福利增加方面,我们调研的腾讯集团给用户带来许多福利,比如,它提供了大量免费的信息和娱乐服务,用户享受了这种服务。
新经济带来的成本降低、效率提升和福利增加,是不是都已经体现在现有的政府统计数据中了?有的体现了,有的还没有体现。我们的课题是想通过对新经济所从事的生产活动、吸收的就业、形成的收入、带来的价格变化,产生的新的财富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总结出一套统计理论方法。我们知道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在国际上也是新的,难度很大,但我们还是想尝试一下。
我们认为,政府统计理论和方法都是在总结经济社会发展实践经验的基础上形成的。以往政府统计理论和方法大都产生于西方,特别是欧美,这是因为西方,特别是欧美,经济社会发展长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和政府统计工作者有条件总结出先进的统计理论和方法。
新经济的某些方面,中国走在了前面。中国的学者和政府统计工作者有可能总结出一套统计理论和方法,为政府统计改革和发展提供参考,使政府统计比较科学准确地刻画新经济所从事的生产活动、吸收的就业、形成的收入、带来的价格变化,产生的新的财富,更好地服务于宏观决策和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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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成为新的固定资产、
新的财富
关于新财富。我们调研了一些互联网企业,它们拥有大量的数据,这些数据成为新的固定资产、新的财富。过去我们讲固定资产往往是道路、桥梁、机场、码头、厂房、设备、办公楼、教学楼等有形固定资产,也称重资产。
对许多新经济企业来说,重资产对整个生产经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数据资产变得越来越重要。比如货车帮和新网银行,数据资产给企业带来大量收益,比重资产带来的收益多得多。所以我们要研究如何统计这种新型资产。
统计这些新型资产的难点在于如何确定其范围、如何获取资料以及如何估价。对于这种新型数据资产来说,企业知道它的重要性,但企业也不知道如何估价他们,不知道它们值多少钱。贵州有一个大数据交易中心,但交易量非常小,对数据资产的代表性不够。所以对数据资产进行估价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但是非常重要。
对于新经济来说,统计数据有可能存在三种形式的低估。第一种是互联网提供的免费的或者低价的服务,这种服务的生产和消费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由于是免费的或者低价的,统计数据很难客观准确地反映这种服务的生产和消费。第二种是数字资产的低估。第三种是新技术带来的产品的功能增强和质量提升,但价格回落。
我们的新经济课题要研究怎样把新技术带来的产品的功能增强和质量提升体现到经济增长中去。
美国也有学者认为,近些年世界经济增速的回落也许与技术进步有关,因为技术进步在提升产品功能和质量的同时,导致产品的价格在下降,从而GDP数据没有充分反映出技术进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