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村的“伤逝”--------知青返乡记
2016年大年初二,返乡回到知青点,左边知青周华明58岁,中间当年民兵连长田洪基85岁,右边知青梁述华63岁。
白沙村的“伤逝”
读鲁迅小说“伤逝”还是落户在白沙村当知青的时候。鲁迅的书是那时能读到的除“马、恩、列、斯、毛”著作以外为数不多的书,故,很能缓解和满足寂静乡下知青们的精神饥渴。
涓生和子君凄美的爱情命运似乎在我心中流淌了许多年,而且流向与流速并未固定,想象中出现过好几种不同的画面;涓生和子君对自由对爱情的孤傲追求,冲破了世俗的猥琐的阻碍,却因经济状况不能满足生存对物质的刚性需求,终于涓生子君类的“五四青年”追求自由的动能枯竭,坚持抗争而获得的爱情也凄美夭折……
白沙村的美在于她清晰而精致的山川容颜,比起长江明珠“石宝寨”还要多一些生动,她有一种安静的秀气。
站在张家垹上往下俯瞰:周、田二坝几个村庄,百十来户炊烟人家,木屋黑瓦的农家大院周边,有树荫翠竹簇拥。几弯水田一抹丛林以外,便是滚滚东流的长江,远处,隐约可见的江心岛叫塘土坝,塘土坝盛产萝卜清甜多汁,远近闻名,传说过去塘土坝的萝卜是进宫的贡品呢,远眺长江对岸山峦延绵,有白云绕在山间……
脚下,依山附势一湾又一湾梯田会随着季节变幻出各种颜色,春夏之交,是层层的翠绿,临近秋收是叠叠的金黄,到了冬天,清澈的冬水田里,每天都会随着时辰的变幻,太阳与月光的移位倒映出红黄蓝白五彩斑斓的彩色画面。在白沙,唯一不变颜色的,是田家坝村头那颗一年四季都绿郁葱葱、硕大无比的黄葛古树。
从1972年下乡到1980年返城,由17岁到25岁,八年青春,身体发肤与精神意识的发育,都成长于斯。白沙是我的第二故乡。
我爱“白沙村”犹如涓生爱子君。
但是,我却没有创作涓生子君的大师那般犀利的笔力,“用诗一样的语言抒写处境和心境,在事实的缕述中表达丰富的情感”把我与白沙的爱情故事演绎出来。
这次返乡,见到记忆中美丽的第二故乡,变得满目凋零,虽然感触颇多,也仅能用“快餐式”的方式说几段“碎片化”记忆,聊以自慰。
第一章 落户
文革进行到复课闹革命阶段根据“”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最高指示1966年就小学毕业的我们在当了几年红小兵后,只读了两年包括“学工学农学军”诸多学习内容的初中,就成为应该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了。
1972年4月,我们一行8个知青乘轮船从重庆到沿长江下游的忠县,第二天又转乘当地的机动船,机动船“突、突、突”、逆江而上,到达新生场。
(从此,这定时从江边传来的机动船“突、突、突”的声音伴随我生活了7年,既成为每天园钟时分(12点)该收工刨饭(生火煮饭)的钟声信号,又承载着我们按捺不住的,想乘船回家的无尽期盼)。
江岸,一条青石板大道委婉向上直达山梁,石板大道两旁吊脚楼交错,毗邻相连,构建形成一个典型的巴渝古镇,那便是新生场,场口矗立着一颗黄葛树。
我们并没有机会上古镇浏览,下船后站在河边,目睹着载我们来到陌生之地的机动船徐徐远去而发呆,突突突的余音还在耳畔萦绕,远处,一望无际的石滩上就传来“滴滴答,滴滴答,啷个咿呀啷”那是与二胡的合奏而成的那种悠远的曲调。
带队老师说:“贫下中农来接你们了”。
扛国旗,吹唢呐,拉二胡,率乐队接人的领队是民兵连长田洪基,社员们称他为“基连长”,基连长带着村里乡亲们只有在迎娶新娘时才会出动的喜庆乐队来接我们。
当老师宣布了各个知青对应落户的生产队后,就有社员上前抢过我们的行囊,背上背篼,一行人沿長江上游走去,走在石滩。心中为大自然的造化而震撼,那延绵十余里的石滩竟是静卧在长江边上的一整块巨石。巨石被人的足迹摩擦出一条光带,而没与人类脚板亲密接触的巨石,则残存着涨水期被水淹没的痕迹。
石滩尽头,是香水河汇入长江的出口,有一二十米宽水面,小心翼翼一步步跳过立在水中的石头跳墩,就进入白沙村的地界了。再沿着江边斜斜的石板路,爬上一道山梁,眼前豁然一亮,开阔的田野边,可以看见石板大道路旁,错落有致的村庄,周家坝、田家坝,平坝对面,弯弯曲曲的水田一直叠垒到张家垹。
社员介绍说白沙大队有十一个生产队,其中一、二、三队的人姓周,四、五、八队的人姓田,六队姓张,七队姓闫,第九、十、十一队在山梁后面,是以姓陈为主,包括其他杂姓村民的生产队。原来白沙大队就是周,田,陈、张、闫,五姓家族聚族而居,世代繁衍自然生成的家族村落。
白沙村东西走向沿长江有十几里路长,南北纵深山峦起伏也有十来里宽,南面以香水河为界,香水河两条支流,上游十一队陈家湾汇入长江,下游就是在一队的香水河渡口,涨水季节石头跳墩被淹,香水河与长江交汇处有专人撑船摆渡,供行人免费过河。
摇摆渡船的周大爷是个爆眼,只能睁开一只眼睛,逢人总是笑眯眯乐呵呵的,感觉是个乐观老头,爆眼周大爷摆渡是不收行人摆渡钱的,涨水季节摆渡由队里给他记工分。
白沙村被长江和香水河围绕,形成一个面积约50平方公里的半月形的半岛,半岛上有凹地平坝和依附着山湾地形的层层梯田,有森林密布的山峦起伏,白沙村居住着近男女老少3000多村民,村里有小学,有卫生室,有小卖部和生产大队队部。
路过一个个村落,知青们被对应落户生产队的社员一个个带着离开队伍,一行人越走越少。
走到四队田家坝时,便被村头那颗巨大的黄葛古树吸引,硕大的树干处处如拳似瘤布满疙瘩,要十来个人才能围得住。大树撑起的绿荫足有几百平方米。树荫下有石凳供行人纳凉,有木制建筑物,那是生产队制作豌豆粉丝的粉坊,还有两条水牛、在树荫下牟~牟的叫着迎接我。
石板路在此分叉,右边那条向对面山坳处延伸盘上了山梁消失,有知青被社员引领着上了这条道,我朝他们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基连长带着我,绕过土墙房角便是一个石板铺就的大晒坝,大坝旁是穿抖架构的木屋大院,一些土墙瓦房分布周围,有茅草猪圈牛棚很写意的散落一旁,大院、土墙房、茅棚构成好大一座民居村落。
基连长领我进他的屋时,已经是傍晚了,他点上煤油灯,又生火煮了两个荷包蛋,下了一碗面端给我,说:你今天就住我屋,你的住房是大队卫生室,卫生员还在给你收拾。一会要开社员会。我,嗯、嗯的应答两声,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埋头挑面吃,吃得很香。
晚上开会,来了满满的一屋子好多人,社员们嗡嗡的聊着家常,突然田仁启队长的大嗓门把我吓了一跳,他吼道,烂鸡巴的些,不说话了,不说话了,开会,开会,今天开会是欢迎新知青,这个新知青长得比头次来的王邦柱、左权明还要嫩涮!照原来的规矩,明天开始,家家户户轮流转,转转饭,明天谁谁和谁谁去新生场,给老梁同志(这里老和同志都是尊称)买锅盘碗灶家伙啥,粪桶,水桶锄头啥的就用王邦柱们留下的,原来,白沙四队曾经来过两个知青。
第二天,迈出大院,来到大晒坝上转悠,社员们早早的已经出工去了,我独自到晒坝上看风景,与晒坝紧邻的是一块足有5、6亩的大田,四月间,大田里一片绿油油的禾苗,间或的传出几声蛙鸣,挨着大田是一层一层的梯田,一条条田坎弯弯曲曲,有白鹭、鹳鸟(当地称痴老鹳)在田间戏水,层层叠叠的梯田一直叠到对面半山腰。,山梁顶部都是森林,一抹黛绿,远远的也分不清都有些啥树种。
后来我常常被痴老鹳的优美姿态吸引:痴老鹳身穿白色素衣,戴黑色顶帽,着黑色短裙,长长的红色纤腿不速不疾的在水田里迈舞步,用直直的红红的长嘴在水田中觅食。忽然双腿向下一曲,又向上一伸,一曲一伸间双翅展开,硕大的身躯徐徐离开水面,弓形的身体腾在空中瞬间绷直,转化成流线型迅疾的飞向远方。“仙鹤展翅”的美感被“痴老鹳”展示得活灵活现。
晒坝上,有一青年看起来比我年长,他背一个手摇式农药喷雾机,朝晒坝边上那间老土墙屋子走去,我凑近称一声哥子,哥子叫田洪树,是大队的赤脚医生,说这屋昨天还是大队卫生站,不干净,用这个消消毒,他指指背上的手摇喷雾机。我才知道,两天前大队卫生站病死过一个人,知青长期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对人死后有没有灵魂鬼怪不在乎。所以毫无惧意的跟着他走进这间老屋,我的新家。
这个家是一面依附在祠堂般高大穿抖木结构房,加三面土墙组合起来的二层楼房,楼上楼下一些木板被虫子掏空,土墙开裂有能抻进一条胳膊的裂缝,不知道在田家坝耸立了多少年头。
房门前是大田大坝,大古树近在咫尺,视线十分开阔,开门见山,便有层层梯田,一抹青山,极好的景观掩盖了破旧老屋带来的不爽。
我的新家有两间正屋,外加一个小阁楼,算是个套房。我正好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嗯,我对这间老屋满意。
1972年4月中旬,我在忠县新生区义兴公社白沙大队第四生产队正式的落户了。
第二章 转转饭与挣工分
吃了几轮转转饭以后差不多就过了大半年,和社员家庭也逐步熟悉起来,叫得出每个户主的名字,领受了村民的诚朴与厚道。
70年代,农民们饥饱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他们一天吃两顿饭,在包谷、红苕没有收获以前,家家都按“忙时吃干,平时吃稀”的最高指示煮一锅用青菜叶子撩水后晾干制成的干菜,青黄不接的季节扯把干菜掏净,熬一锅干菜汤,汤里撒些碎包谷或米粒,熬成糊糊状,每顿饭每个人都喝它几大海碗黑呼呼的干菜糊糊,直喝得肚圆滚涨方罢,尽管如此,轮到接待知青伙食的社员,每个家庭都会蒸一碗两碗白米饭,硬要知青享用,除了知青,只有家中未成年的男童和老者,才能享用那碗米饭。
起初,我是要客气推诿的,要扒拉出一些白米饭与接待的家人分享,可家主总是不肯,说;我们习惯了,你们城里来的娃娃金贵,不能在我家跟着我们吃苦,说话间家住用眼睛瞪自家小姑娘或小伙子一眼,我欲与之分享白米饭的对象就会就会用手捂住碗,默默退下,离开饭桌。接连客套几天,没有一天推脱了那碗百米饭,渐渐的就习以为常了。端着碗吃完白米饭,也要添上半碗菜糊糊,以示自己可以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白沙村在忠县并不富裕,年终决算时每个全劳动力的劳动日值0.3—0.4元钱。我们队全年一个全劳力口粮有谷子300余斤、包谷、胡豆、绿豆、黄豆、高粱等杂粮加起来几十斤,红苕300---400斤,分粮食以及分柴火都是按工分多少轮斤两。这些粮食分摊到未挣工分的儿童老人头后,村民家庭成员的口粮摊稀薄了许多。所以每到春荒的二三月间总有村民们饿的面黄肌瘦,要到六月份,小春种的包谷杂粮收成了日子才能接济下去,一直要熬到挖红苕、撘谷子的秋收季节,村民的脸色又魔术般的红亮起来,从新充满活力,充满阳气。
村民们劳作一年所积攒的工分多数仅够卖回分得的口粮款,劳动力差的社员家庭所挣工分往往还不够扣缴分得的口粮款,成为生产队的欠债户。尽管如此。我当知青七年间并不存在饥饱问题,分最高的粮食,记最高的工分,再加上无论哪家社员家里有个人来客往吃好的,总要招呼知青进屋陪客和客人一道享用户主家的白米饭和老腊肉。
转眼间,落户已经一年。一年来和社员们一起出工,学习铲田坎、栽红薯、栽秧子、耕水田、撘谷子等技术性农活。
听村民讲,以前白沙村沃土肥田的,从解放前、土改前到合作社时期一直都并不缺吃的,后来人民公社了,粮食产量放卫星了,公余粮交多了,农民吃的就不够了,公粮按土地算,种地纳粮天经地义,自古都是要交皇粮的,关键是余粮,必须由村干部认交,认交的数不能变,一交就是几十年。
有村民悄悄讲,香水渡口摆渡的爆眼周大爷,家境殷实,为人豁达,评成份的时候评的是上中农,读过私塾,有文化。成立合作社的时候他还是是白沙一社的社长,人民公社化公余粮定量认交的时候,他坚持说周家坝粮食产量没有那么高,死活不认交上级要求的余量指标,上级认定他瞒产,对组织不忠诚,就把他的出生成分从上中农改评成为了富农,属于地富反坏右份子了,那只爆眼就是批斗坏分子时被人戳瞎的。他坚持不认交队的余量定额,自己遭了殃,结果换一个村干部公余粮照样交,何苦呢,真是,人啊,要认命才好,有村民告诫我们要与地富反坏右份子划清界限。
因为但凡遇到公社开会,传达中央和上级的精神、办黑板报、组织计划生育、批林批孔宣传队,节目排练与巡回演出等各种轻松的活儿首先是知青占了的,所以除了栽秧哒谷子的农忙季节、当知青八年我并没有觉得多少苦和累,农忙季节,社员们忙完了队上的农活儿,收工了还要赶着回家刨饭、喂猪、拾缀自留地,我没那些杂务可干,往往还会待在田里多干一会活路,渐渐地梁知青吃得苦的好名声传了出去,生产队的记分员也不用记我的工分了,年终决算时会计按生产队的最高分在会计薄上我的名字栏记个数,往往这个数的工分值在扣除最高口粮款以后还能结余个十来块钱,作为过年回家探亲的路费。
再后来,我也不参与队里分粮食,分柴火了,免得和社员打挤,没粮食拿个簸箕到队保管室里戳,没柴烧就直接到公猪房饲养室里背柴火回来烧,一年里大多数日子是农闲,社员们做薅秧、挖塘修偃等农闲季节的活路时,我就不出工了,躲呆在家里偷闲。
村民淳朴,见我一个外来人,农忙季节坚持干活不偷懒,农闲季节磨洋工大家都在混工分,我出工不出工社员都没意见。
三知青间交往琐事。
知青爱与知青“裹”,用现在的词表达,叫做“有共同的文化认同感”。首先相互交往起来的是本大队(村)的知青们,白沙村3、4、5、10队都沿着长江南岸分布在一个海拔高度。这几个队的知青相互串门的几率就要高一些,隔三差五的总要走上一两回,三两个知青聚一起抽烟喝酒,调侃唱歌,下河洗澡,有钱一起花,有乐子大家乐,相互间从来没有分过彼此。
知青落户的第一年有保障粮供应,但计划的那点粮食总拖不到月底,于是去其他知青处串门,住几天,这个知青米坛子吃空了、两人又同时出发、到另外一个知青家,粮食吃完再出发就变成三个、四个,越裹越多,有时七八个知青成群结队的串门,这种情况我们叫做“打秋风”打秋风的窜门队伍没地域限制,跨村,跨社、跨区、跨县一直串联下去,犹如秋风扫荡落叶般把沿路知青的米坛坛扫空再出发。我不缺粮,但要顾面子,每每秋风刮来,在我这里接待几天,米坛坛吃空以后,跟着队伍走一两天就要借故离开打秋风的知青们,回到队上享受自己的自在日子。
白沙村里我们这批知青多是长航子女,我虽不是长航子女也有几个亲戚或要好的邻居在船上工作,我们掐着日子,排算着父辈亲友轮船经过的日子,每逢这些日子就要下河边洗澡。在河边痴痴的看着父辈们的轮船徐徐驶过,直到轮船行驶在长江拐弯处消失不见,才穿起衣服回到某知青屋,就有人拉二胡,吹笛子、口琴,我不会玩乐器,就撤开嗓门吼几句跑了调的知青歌。
一次几个赤条条的知青跟往常一样,在石滩上追着徐徐上游的客轮跑,三队知青的父亲是那条船上的轮机长,他在前边跑,我们跟着跑,他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我们边跑边“哇哇,哇哇”的起哄怪叫,突然“喂~~”,客轮的高音喇叭响了一声。这一声”喂~~”把我们定在了石滩上,三队知青哇~哭了起来,我们也跟掉了泪。记得那天洗澡回家后,大家都没有玩乐器,也没有唱歌。
“突突突”的机动船载来了新知青,白沙大队的男知青全部剃了光头,聚在新生码头看新知青,我注意到一双白凉鞋,穿白凉鞋女知青的那双眼睛,传神。可惜,这批知青没分到我们大队。
只有赶场天,不同公社的知青来区上赶场,有机会裹在一堆玩,我喜欢逮着白凉鞋调侃,记得有一次她哼起刘三姐的“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树缠藤”的曲子,正在兴头上,我冒出一句“不喜欢这首歌”她问;问什么不喜欢?红小兵的批判斗志被激发出来了,“哪来什么藤缠树树缠藤那么多的麻烦,我喜欢两颗并肩而立挺拔向上的树,不过,我愿是可以遮风挡雨的那棵树”。
与白凉鞋熟悉到一定程度时候,就要恢复高考了,我们以互相补习为借口串门,也在赶场天约定下一个赶场日去赶哪一个场,这次预约赶的是高山上的善广场,赶完场回家,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弯弯拐拐山路上,我鼓起勇气快走几步冲到白凉鞋的身后说,“我喜欢你”她说;是不是,我说;是,她说;为了我是不是啥都可以干,我说是,她用手指着脚下的山崖说;跳下去,我说不跳,跳下去了命就丢了,我拿什么喜欢你呢……可惜,我与白凉鞋的故事终究只停留在口头斗嘴的程度就结束了。
比我后下乡的新知青先返城,后来我与白凉鞋断了联系。
知青闲聊的时候,也有人引用名人名言来励志,读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朗诵高尔基的诗歌: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知青相聚出现这种氛围会令人热血彭拜。
但知青聚会散伙后,回到队上,安静的夜晚,田野有蟋蟀与蛙的鸣唱,手握锄把,坐在晒坝边纳凉,仰望星空,行星徐徐从天边来,又悄悄消失在苍穹。心头想着知青生活的意义:虽然说劳动创造价值,当知青接受再教育手握锄头,锄头能挖出人造卫星吗?
记得那年有个个叫李磬琳的知青家长给毛主席老人家写了一封信,得到伟大领袖的批示,为此,下乡知青们多得到了几百元安置费的深切关怀。
学校派老师来慰问下乡知青,带我们落户的老师慰问到我的时候,我在家里睡觉,随他进屋的有本村的各级村干部和本队社员,站的,坐的开会一样满满的挤了一屋人,见我躺在家里没出工劳动,慰问老师拿出讲课的架势要教育我,我顺手从旁边一个老农民嘴里抢过他正在抽的叶子烟杆,吧嗒吧嗒的抽起来,自豪的说,看见没,这才叫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融为一体,,不说呛人的烟味,那老农民满口常年不刷的黄牙,量他城里来的老师不敢吧嗒这烟杆,我这么自豪的认为。见就要出现师生吵架的情况,队长赶忙打圆场说,梁知青好,能吃苦,今天出工是薅秧,轻松活路,老梁在家学习,没有啥,没有啥……。
下乡八年,尽管与农民、农活打交道的日子多,受到农民朴实的柯护多,其实还是知青们相聚的日子令人期盼,这说明我并没有真正接受好贫下中农的在教育。
迎来又送往一批又一批知青,我的八年漫漫青春,在孤独寂寞与激情狂放的交替中无奈的度过。
四基连长及家人
刚下乡那会,田家坝田姓洪字辈的人正长为15岁-38岁生产队里的主要劳动力,40岁以上的人基本上是仁字辈,但田洪基连长已经40多岁了。所以洪字辈中只有基连长我才以长辈之礼相待,其他洪字辈的社员则是平辈相待,在农村讨生活,辈分礼仪特别重要,若这个方面乱了分寸会遭人鄙视,便讨不来好生活,所以要首先搞清楚。
基连长是转业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可他从来不提战斗经历,问多少次了才摆了几句说:复员转业时,首长训话,首长说:我是抱鸡母,抱出了你们这些鸡仔,你们复员转业回去后也要当抱鸡母,抱出更多的鸡仔,革命的鸡仔,谁抱的鸡仔多谁光荣。
基连长可以光荣了,他复员回家娶老婆,老婆替他生了 7 个娃娃,四男三女,不过有两个男娃娃没养大,后来长大成人的只有两男三女。此外,他带领的白沙民兵连得过几张县里面的奖状,培养出好几个三级干部(县、社、村)。
基连长平日里沉默少言,队里的活路,家里的活路,邻里乡亲若开山劈石盖新房的互帮活,总是抢重的干,干的多说的少,他的身上总是透出坚韧与厚重,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敬重与依赖。
田家坝几个大院的房子都是是土改那年从新分配过的,基连长家分得有两间大院穿抖结构木板房和紧邻着连接成一体的四间土墙房其中靠里面的两间土墙房有木板楼,这样算来他家共有8间房,他把大院里两间木板房留给老母亲居住,其余大家子住其余的房子。
我是基连长家厨房兼客房的常客,三级干部、其他“同志”(村民把吃供应粮的城镇人口统称为同志)如区里的农技员、公社的邮递员来了,家里的姑舅姨等亲戚来了,饭桌上便少不了我。若有多余的位子韶华稍明两兄弟可以入座,香芹、香兰、香清与基嫂子等一众妇女在一旁伺候,家中来客妇女是不会上桌的。
我这里若来了知青串门,也总是要叫基连长的大儿子韶华一起玩耍,那时候他家小女儿香清、小儿子邵明都还小,屁颠屁颠的跟到哥哥跑,煞是可爱。他们的姐姐香芹、香兰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田间地头集体劳动,村里这些大姑娘巧媳妇总是扭动着妙曼的腰肢,叽叽喳喳,欢声笑语,构成一片风景,激励男社员们更加卖力干着手头上较之妇女们更重的农活儿。
白沙村民世代以种粮为主,不然不会在长江边上的一脉山坡地头上,开垦出层层叠叠的那么多精致的梯田与肥美的沃土。
直到70年代末期,上级才提倡要发展多种经营,种经济作物。除传统的荨麻外,我们生产队先后大面积推广种植的经济作物有甘蔗、棉花、柑橘等,种植这些经济作物多是由基连长牵头,所以他家接待的农技员等吃供应粮的同志比其他村民多,我在他家享用的口福,也比在其他村民家享用的多。
大队要成立果园,基连长出任果园的场长,带领各队抽调的一批社员用钢钎,啷锤在荒山上锉出一个个一米见方的坑,又在荒沟平坦处开土育苗,嫁接育苗成活的柑橘苗,再次移栽到方坑中,我把白沙村开山劈岭建果园的事迹写成一个稿子,投向万县日报上,居然登了出来,因为这篇稿子,我成为万县日报的通信员,还去万县参加过一次通信员培训班,记得在培训班里见过县领导郭金龙,如今,郭书记已经进步到当北京市委书记了,那当然是后话。
一次,公社给白沙大队分配了五个第二批修襄樊铁路民工指标,参加修路的民工每月有十八元的工资,相当于城市学徒工的收入,所以5个名额就特别紧缺。 前面说过白沙大队(村)有十一个生产队,其中3个队是周姓家族,3个队是田姓家族村。周田二姓人丁最兴旺,占所占地界周田二坝也是白沙村最为平坦的肥田沃土。合作社时,担任村级干部的也是周田两家族的权威人物,后来,周姓家族的大队干部受到摆渡爆眼周大爷瞒产事件牵连下台了,所以现在大队书记,大队长,民兵连长等主要干部都是田姓家族的人担任。大队委里面只有会计、保管员、妇女主任、贫协代表等少数干部由张陈闫等姓氏的族人担任,周姓家族尽管有三个生产队的人口与土地规模,在大队委班子里面却是落了空。
这次大队委员们商议民工名额分配的地点在基连长家里,我把基连长的家当自己家,基连长家人也把我当自家人,所以有幸旁听了这次事关利益分配的重大事件的决策过程。
仁字辈的田姓书记和大队长先后讲了民工选拔的重要性,说;解放前我们连汽车轮胎也造不出来,现在能造火车了,说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伟大的成就,这次全县选送2000民工参加修铁路,是党中央毛主席对忠县人民的高度信任,落实到我们大队只有五个名额,大家要认真筛选,一定要把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选送到修路工人大军里面。然后讨论具体的名额分配,各个大队委员们开始为自己所在的生产队争抢民工名额,相互争得面红脖子粗的,都毫不相让,田家仁字辈的大队长提议说;还是按参会大队队委们所在的生产队一队一个名额平均分配好了,大家这才安静下来。于是转移话题,又接着议论几项其他事情,当要宣布散会的时候,基连长却重新提起了民工分配的话题,说;第一批民工我们田姓四队、五队、八队都有人去得,这次周家坝的一二三队再不给个名额,就不公平了,基连长轮职务、轮辈分都比本家仁字辈的大队书记、大队长低,但因为他平日里说话不多,却说话在理,颇受村民尊重,书记队长也知道他在田家洪字辈的青壮年中的威望,对他说出的话一般也不反驳,于是周家坝三个队获得了第二次派遣修路民工两个名额。而田姓的四队五队这次派遣名额落空。
五、成坤,成基兄弟俩
一次赶场天,白沙村社员到新生场挑区供销社组织的化肥氨水,各生产队的强劳动力早早的挑着粪桶到码头上,由于那天来挑氨水的有十几个村的社员,装氨水的驳船只有两块仅容一人通行的木跳板,上船后用粪勺一勺一勺的舀,装满一跳粪桶下船后才让下一位上船舀,速度快不起来,所以码头上等待挑氨水的全区汇集而来的各队社员黑压压一片,有好几百人。由供销社的同志喊到某某大队时就该某某大队的社员依次上船装氨水。
在场上我们和熟悉的知青杀馆子吃帽儿坨(白米饭)炒大盘(回锅肉),玩耍了半天,天近傍晚,与同大队的知青往回走,见本大队的社员还在河边等待,询问缘由,社员说不是不占人嘛(与发货人的关系没其他村的人铁)我们几个知青便去找负责发货的“同志”论理,理没论上几句便争执起来,争到激烈时,村民也被激怒,一改平日里见到“同志”的谦卑状,发出一阵阵吼声,“打、打,打死这些烂鸡巴的”。只见两个壮小伙几步串上船去,定睛一看是二队的成坤,成基俩兄弟。兄弟俩抓起那个在船头负责计担数的同志,直往驳船上舀氨水的窗口上凑。不知您是否知道氨水的味道,平日里有人挑着氨水路过十余米远也能闻到那刺鼻呛人的酸臭。
同时河滩上的社员扭住了其他几个“同志”的衣领,“打、打、打”的吼声在继续。我一看糟糕,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就勇敢的串上船去把负责记数的同志解救了出来,那位同志的脸已经憋得发紫,满脸都是鼻涕眼泪,闻讯从区上赶来的供销社的负责同志立即宣布:发货,发货、发白沙大队的货,氨水150担……
一场风波平息了,这场风波让我第一次切身体会了被激怒的农民群体的力量。
成昆、成基兄弟的父亲是个约莫50多岁的慈祥老头,知青们称他周大叔,解放前周大叔在重庆沙坪坝开过书店,由于成份不好,解放后为城市的阶级斗争的玹开始绷紧的时候回到了老家,回到老家虽然各项运动高潮期会被清候一番,但平日里乡亲们对他依然敬重,在白沙村,无论那个姓的村民,见到周大叔都尊称为您那,这个“您”发“仰”声,在当地被不同姓氏的乡亲见面就称“仰~那”的人不是干部,就是当地德高望重的乡绅。
“草能处处生、人能处处能,”慈祥的周大叔说,“无论在哪里,只要适应了环境就能很好的生存下去”鼓励我们这些离开城市的知青娃娃。
我们这些知青娃娃常常往周大叔家串门。赶场回来常常绕道周大叔家,在他家遇到什么吃什么,周大叔也并不特意的加菜招待,我们也偶尔的从场上买些鱼、肉、酒呀啥的在周大叔家“打平伙”。
成坤、成基兄弟两兄弟都已成家,都有几个孩子,但他们并未分家,大叔、大婶、兄弟、妯娌、姑嫂,加上大大小小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共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在上世纪70年代农村那样窘迫的物质条件下,这个大家庭的小日子依然过得其乐融融。
成坤是裁缝,常跟乡邻缝制衣服,周家因此多一项“副业”收入,成基是高中毕业生返乡,高中生在白沙村不多,各自在本生产队从事一些技术活,比如我们队的高中生田洪久,就负责经营柴油机为动力的打米坊,面坊等,许是因为出生原因,成基却跟普通村民一样在生产队务农,大队成立果园后才跟我一样参加了果园,跟着基连长开荒山,栽果树。
知青去周家找成坤做衣服、拎渔网跟着成基下河搬鱼,平日里与他们兄弟俩玩的时候多,饭桌上却与周大叔聊天交流的多,因家主是大叔,知青们相约找成基成昆兄弟玩,却总说成是去周大叔家玩。
通常,每个姓氏家族村落里都有一个或几个这样的乡绅,乡亲们家长里短的纠纷,往往由他们来评判,生产队干部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也要向绅士们讨主意。乡绅们的身上传承着农耕文明和传统文化的精髓,无论农业生产技术,传统工匠手艺,还是为人处世之道在他们身上总能体现出与常人的不同。
周大叔家合合融融的家庭氛围培养出两个有文化有手艺,又敢作敢为有担当的好兄弟,可以证明农村乡绅的与众不同。
再以修路民工名额分配事宜为例,基连长考虑到本村不同姓氏家族间利益平衡,使原本争论不休,或凭大队队委们的行政特权平均分配的不合理方案得到了纠正,让民工派遣工作相对公平、公正的落实到了实处。
七八年的知青生活让我深切的体会到,尽管1949年以来开展历政治运动都在反帝反封建,但维持中国农村生活秩序的依然存在两套系统,一套是政府的行政系统,一套是乡绅们身上体现并传承的农耕文明,或者说基层农村社会治理,一直存在着国家行政体系与宗族体系共存的“政治协商”现象。
七 再次返乡 白沙村的“伤逝”
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生活经历,故乡是承载自己童真童趣的净土,每个人心中的故乡都是那么难以忘怀,由不得在此自恋般喃喃自语的碎叨第二故乡的美丽。
多数知青都一样,有着返城、就业、离职下岗,自谋职业、商海拼搏、养儿抚女的生活经历,如今成为城镇退休职工,在退休赋闲生活中享受着社会进步和城市化进程带来的成果。
人类好像有选择性遗忘的毛病,滚滚红尘中悠悠六十余载,生命乐章的不同段落里面,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已经在记忆中模糊。或许选择性遗忘也是是上苍赋予人类的特异功能之一,选择性遗忘可以增强选择性记忆。一些人和事在记忆中模糊的同时,另一些人和事却会越发清晰的在记忆中呈现。人的一生,人类文明,甚至生命延续的本质,就是记忆基因密码的排列与组合。
2016年我已退休赋闲两年多了,大年初二,受六队知青相邀,再次回乡,电话中从老乡那里欣闻白沙村通了公路,可以将车直接开进村里了,九点出发,一路堵堵行行,300多公里路程开了六个多小时,下午4四点左右才到新生。
跳下车来,站在完全陌生的十字街头欲觅旧貌,希望引发一下触景生情的感觉。
遗憾,新生场旧貌已经消失得了无痕迹,场口的黄角树没了,原先从这里可以看见那条朝上游巨鳄般静卧在河滩延绵到香水的巨石,因为三峡大坝蓄水被淹没在江底。那油晃晃闪闪亮的石板路,那坡石梯坎两旁的吊脚楼,那座横跨潺潺溪流的廊桥呢,那熙熙攘攘,人流拥挤,热火朝天的赶场天街景呢,这些镜像犹如幻境只能在脑海中回放。
噫嘘了一会,还得继续赶路,去白沙竟要问路径了,沿着路人指点的方向不一会,车过香水大桥。
以前的香水河实际上是一条分了叉的溪流,平日里溪水潺潺十分清澈,只有雨季山洪暴发才有凶猛的踹流浪涛,白沙村是个半月形的半岛那是步量过白沙村周边从山势走向得出的判断。
山峡大坝蓄水以后,水面升高,可直观的欣赏到一湾碧水绕山间的景象,豁口外是长江,浩荡的江面上,环绕的水湾中,白沙村浮现出明显的岛屿风光。
一会带路的好友驾着摩托赶到,在前面带路,我们驾车随行,再次驶过一座小桥就进入白沙村的地界了,进村后土路坑坑洼洼十分难行,问这条路通多久了,什么时候能硬化路面,带队老乡说土路通了十来年了,明年会硬化。为啥这么多年没硬化明年就会硬化?以前是没钱,明年会,白沙村明年上大项目,闫皋那里要建核电站,老乡说。
公路是从后山绕道去白沙村的,原来的后山一片黛绿,是集体的林地,这些年搭桥修路森林与植被被严重破坏,处处可见裸露的山石、黄土。山林变得星星点点没有章法,到处荆棘丛生。饶进前村,这条土公路像斜斜的一道伤痕,由周家坝直接砍向张家垹,土路旁无规则的耸立着不少两三层的砖瓦水泥房。
这次回乡去了几处当年的老友家;在六队老师家、张老师取下墙上挂历证明明年白沙村会有大发展。那是是中国氦能集团,三峡集团等几大企业的广告挂历,说这几大集团已经来考察几次了,明年项目就会上马,我们提醒说习主席到重庆视察,说长江沿线要以环境保护为主,不搞大开发了,可乡亲们就是不愿相信就要落实在白沙的大项目会落空。
周家坝几个村落被江水淹没,田家上下两个坝子的田家大院,断壁残痕随处可见,满目萧瑟。
四队基连长还住在田家上坝已经凋敝的大院里,基连长与老伴虽以八十五、六的高龄,但身子骨依然硬朗,见我们回乡,老俩口非要拉我们进屋,亲自上灶刨饭办招待。
老连长耳朵已经不好使了,冲他大声喊,才能听见我们的话语,只好听他按自己的思路喃喃念叨:说道当年的村(大队)领导,老连长叹息道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了,我还过得好,政府给复原专业军人发补贴。现在原来坝上的一、二、三、四、五、十他数落几大家族村落现在有留守老人的十来户人家,路边新建的房子多,但多数都是空房,人些,都到外地去了……
间或,有二、三辆车,装满一群外地打工回乡探亲的年轻人,年轻人递上红包,儿童们揣上红包,说几句拜年祝福的话语便开车离去,又到另一家亲友处停顿拜年,然后开车扬长而去,传统的浓郁的乡村年味,变成了年轻人来去匆匆的行程和留守老人在村头恋恋不舍的目光,这般风光,这种年味,让人难以回味。
那些人在三峡库区移民那会儿被安置在东南西北的某地,某姑舅老表兄弟合建一栋新房子,建房子期间,舅老表外出务工没回来,姑老表把舅嫂子睡了,房子建好了,家庭扯散了,……,与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家长里短、热热闹闹的聊天,心中却始终掩饰不住这次回乡看到的落寂。
从前由农家院子、层层梯田构,叠叠山峦构成的美景已经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低洼处的梯田与村庄已经被上涨的江水淹没,村头那颗硕大的黄葛古树不见了踪影,听老乡讲,大树在三峡大坝蓄水那年某一天,忽然大树就哗哗的倒塌了。
残存不多的水田里,干巴巴的留下一些谷茬,这个情况在以前是绝对看不见的,以前人们割谷以后会即时耕田,一道道犁刀卷起的泥浪,将谷茬深埋水田化作肥料。用秸秆反哺土地,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得到了精心的柯护。每年冬季,冬水田“钏田坎”把田坎上的杂草除尽,旱地也会打理十分整洁,少有杂草和乱石,如今遍地杂草、荆棘丛生,我原来的自留地附近的那篇沃土,是以前轮种玉米,红薯、小麦、油菜的高产地,如今见到的是不知那年割了的荨麻,只留些麻桩麻杆在地里,留守的老人们只能选料理少,投入小的农作物敷衍着土地,农作物的多样性退化。
朴实的民风礼崩乐坏,人情淡薄,精神异化。白沙村民分布四面八方,在各城市讨生活的打工者每年春节带着二代、三代拖家带口的返乡探亲,带回来在城里各自打拼,不同的遭遇的消息在乡下交织,流传,最后,在留守老人留存的语境里只剩下,某某在某地发了,某某还是拖着几个儿女在某地打工……
呜呼,此次回乡,看到的只有一片凌乱、荒废、衰败。心中哀叹:那么寂静详和,那么古老悠远、那么美丽又充满活力的白沙村哪,何至于魔兽来袭般,竟然就这样香消玉陨!
八碎片化链接与感悟。
下乡、回城、返乡之间,流失的不仅是岁月。这次返乡引发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妻爱摆弄针线活儿,没事玩“拼布”,一堆彩色小布头拼在一起,做个坐垫,床套的,有的还耐看,受此启发也将与此思绪相关的一些读书阅文的感悟、一些碎片化信息拼凑一番,看能不能整出一个头绪来。
若各位有闲,搜索信息出处的原文来读,定会有所收获:
陈忠实是机关工作人员,早年间,参加工作组动员农民将土改分到户的土地集中起来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若干年后又参加工作组协助社员将公社生产队的土地“承包到户”这间隔若干年的一合一分,触发了陈忠实灵感,长篇巨著《白鹿原》问世,品读《白鹿原》,可以看出近代以来,各种时髦的“主义”如何对社会生活进行着搅动。
刚刚感觉到生活步入80年代《河殇》预见的信息化时代,又一篇启示性作品出现。
秦朔先生《历史的风口,无法打捞的文明---来自开封的启示》一文有大视野,文章穿越时空,以开封与纽约这古今中外,世界的两大城市作比较,引经据典论据详实,让人浮想联翩,作者曰:创造一种与人为本,对每个人都有真实意义的新文明,这是今天我们的使命与责任。我的故乡,想到你的历史,我只愿把责任放在今天,放在自己肩上。
摘一段网友对该文的点评;
大视角的触角从当今纷繁复杂的经济环境延伸穿越到了尘封已久的开封古都,探测到皇权统治官商一体的经济生态,挖掘出历史传统的遗传基因,与当今社会环境何其相似,一脉相承。古都的兴衰成败的成因对现实有警示作用:可能复兴的美梦令人兴奋激昂,实现美梦与经济、自然、社会生态环境、政治制度、思想意识密切相关……
最近网上有《中国大国空巢已成定局)》文章说:伴随中国城市化进程,广大农村出现空巢化,计划生育导致人口年龄结构失衡,中国人未富先老、以及出生人口减少的趋势不可避免,中国大国空巢已成定局。
网上另一篇文章问《三峡工程还是中国人民的吗》文章用当年全国人大审议的工程建设预算、预期收益分析等大量数据,以及工程完工后电力生产收益,以及股权变迁来证明中国人民的三峡工程,已经被权贵集团瓜分的现实。
活了一百一十多岁周有光老先生在谈到回归文明的常识表示,常识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最最基本的知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一元性的,没有两条路。我们之前向苏联学习,完全一边倒,但是苏联瓦解证明苏联走进了历史的误区,世界上本来四十几个社会主义国家,现在只剩下三个,所以说此路不通,没有两条道路,世界铁定只有一条符合历史规律的道路。 “这个规律很简单,从思想来讲,就是从神学思维向玄学思维,再向到科学思维发展;从经济来讲,就是从农业化到工业化再到信息化;从政治来讲,就是从神权政治、君权政治再到民权统治,从专制到民主。谁要违背这个规律,迟早是要退回来重新走,没有第二条道路。”
梁述华 记于2016年春节期间
作者简介:
梁述华 63岁男 重庆市退休职工
当过知青、营业员、记者、私企打工者。
电话:15823578806 微信号:cqlsh64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