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衲

晨练归来，路过小区广场，发现很多的菜贩子正在支起各种架子和棚子，恍然记得又过了5天了，因为这临时集5天一集。通双里农贸市场本来是朝阳区最大的农贸市场，无奈这两年附近又接连开张了许多新市场，其二级批发中心的地位岌岌可危，以至于现在偌大的菜场竟被劈了一半专门用于犬类交易和出售狗粮猫粮鸽子粮等。但是附近不少城里人习惯了逛通双里市场，所以每到周末，还是有无数的菜贩子在市场周边的马路上叫卖，很是混乱。

为了照顾到买方和卖方的诸多利益，关键是为了不让双桥成为朝阳区最堵的地方，每个月逢5逢0的日子，城管允许在双桥通惠苑两栋楼之间的一大块空地上设临时集市，为便于管理，同时向设摊的小贩适当收取一点摊位费，至于具体数目是多少，老衲曾问过不少摊主，但是大伙讳莫如深。总之，要在这样一个临时性的集市上占据一个摊位，也是不容易的。

照例，逢到赶集的日子，老衲是要去集市上转转的，因为这些大都来自通州以东的河北摊贩总是能带来一些出人意料的好东西，比如那些京城很少见的修长的茄子，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切开来油汪汪的农家咸鸭蛋，以及半扇都有百多斤重的农家土猪肉，超市里绝对见不着的潮白河红尾大鲤鱼等。关键是，这样新鲜优质的蔬菜鱼肉，价格也绝对比超市和集贸市场摊位上的那些蔫吧货便宜。因此，每逢赶集的日子，那些退休在家的土著，以及像老衲这样的闲散人等总会趁机大捞一把。

因为忘记了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早上出门时没带购物车，老衲只好直奔那些常去光顾的鱼肉摊位上买了些新鲜荤菜和蓟县大桃等水果，就这些东西，大袋小袋的提着已经很吃力了。

走出集市时，照例能见到有不少不愿付摊位费的大爷和大娘在兜售一些农家菜，这些没有固定摊位的买卖人忍受着早上刺目的阳光，低眉顺眼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客人。

一个约70开外的老者引起了老衲的注意，他的红黑的脸和满头的白发，敞着怀的布衫，大太阳下竟然都没戴顶草帽。他在马路牙子上设摊，左边是人行道，右边是车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老人的脚下堆着一堆捆扎好的小葱，约有十来把，栏杆上挂着一袋子的老姜和干蒜头，约有几十斤。要是搁去年，光那袋老姜就值个好几百块钱，但是今年不行了，集市上满地的老姜，5块钱一袋子，约有四五斤。农民种地，除了老天爷照应，更重要的，还是需要市场的照应。但是市场这个魔鬼总是要跟他们开玩笑，他们不种的东西总是出奇的贵，等他们种上这些曾经让有的人发财的东西时，却发现已经一钱不值了。前些年贱到烂在地里没人收的大白菜，去年夏天是论捆吆喝的大葱，今年则轮到老姜了。

其实小葱也是如此，过年的时候，论根卖，每根大概要一块钱，可能是看着市场的好光景吧，大伙儿就拼命地种小葱，结果一入夏，满大街叫卖小葱的，一大捆足有一斤多，一块钱。老头今天的这堆葱很新鲜，一看就知道是一大早从自家地里现拔的，量很足，还是一块钱一捆。

尽管手上已是大包小包了，老衲还是决定替老者分担点什么，就问老头那些老姜和干蒜头多少钱一斤，老头也没带秤，竖起一个巴掌，含混不清的方言示意是姜5块钱一袋，蒜头10块钱一袋。老衲各要了一袋子，付了钱，准备走。但是职业习惯又心里痒痒了，就问老者是哪里人，老者说是从香河过来的，早上搭赶集老乡的便车，带了这些东西糊弄俩钱。老衲说你就不能在老乡的摊位旁边卖？老头说，搭人家便车已经很不错了，哪还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

老头的旁边是一个卖桃的40多岁的女人，跟老头一样是早上从蓟县搭便车过来的，她做生意的间隙不停地给老头翻译方言。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老头在香河种了好几亩地，家里只有老伴和他俩，几个儿子在天津和山东等地打工，日子过得也不咋样，几个孙子孙女有的读高中，有的还刚学会走路，基本上都是老俩口在带着，前些年家里合伙盖了房，儿子们欠下不少钱，现在家里的那些3.0基本是靠着老爷子种地的那点钱在维持着生活。

老爷子身体也有各种毛病，已干不动重体力活了，去年以来，那些地基本是荒着了，只能在一些边角地种些瓜果蔬菜，逢到赶集的日子搭把着去换些钱。老衲问村里有没有什么低保啥的，老人说自己有4个儿子，怎么好意思跟村里提这种要求呢。老人还说每个月他和老伴倒是各可以领到80来元的养老金，“但这些钱顶个屁用”，老人不满地说，几个大孙子都有手机，那玩意，糟践钱啊。

老人还说，钱总是不够花，以前生产队那会儿吧，也没钱，但是耗钱的地方也少，现在，什么地方都要花钱，虽然儿子们过年回来会给他一些钱，但是平时得靠他这把老骨头撑着一大家子。

老衲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在老头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爷爷那会儿忙活的影子，心里一热，眼眶就湿了。正好一辆三轮车驶过，老衲叫住了，又给了老人几十块钱，把他剩下的那些东西都给糊弄到了车上。

老头千恩万谢的送老衲上了车。

在接下来的一周中，老婆天天变着花样消耗那些小葱，要么是小葱拌豆腐，要么是小葱炒鸡蛋，反正每个菜都要抓一大把小葱盖上。厨房里总是葱香飘溢，而厕所里也整天弥漫着小葱经肠胃加工后的那股难闻的味。

好在老姜和老蒜还能糊弄不少日子，不管怎么说，那几十块钱，也算是老衲献的一点爱心了。虽然自己日子过得也紧巴，但是跟卖菜老者和他一大家子比起来，好歹也还能对付得比较从容。

联想到那些贪官一箱子再一箱子，一柜子接着一柜子，甚至一屋子又一屋子成千上万数以亿计数以几十亿上百亿计的脏钱，再看看这些为了几十元钱早上出门遭罪受的老人，这世道，真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