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刘丹的人生经历
刘丹大难不死
出生富贵之家,却变了穷途难民;
经过战火和海难,皆能死里逃生;由木屋住到西班牙别墅,
做厌了好人又做坏人,
其中的曲折离奇,就像一场戏!
古铜色的皮肤,方方的脸,一头浓密而略带卷曲的头发,粗粗的眉,炯炯有神的双眼与薄薄嘴唇上的一撮小胡子,是荧幕上的刘丹与荧幕下刘丹共有的特色,也是他男性魅力的所有来。
访问刘丹,有一种跟朋友聊天的感觉。喜欢听刘丹说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在越南战火中,和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那些凄凉感人的场面、惊险万分的情节,在刘丹淡淡然与毫不刻意的叙述中,更使人有感同身受的愁苦与喜悦。
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刘丹的经历也算是非常精彩了!过去的一切,尤其是战争与几次大难不死的经历,改变了他对生命的看法,胸襟阔了,对人对事也不会斤斤计较。
时代转变,举家南迁
刘丹原名刘庆基,山东威海衞人,一九四九年,时局转变,当时刘丹的祖父在山东办报,也是青帮在威海衞分会的大阿哥,外公是大富商,他们一家人是山东的大户,加上特殊的背景,不可能留在故乡!遂于事发之初,兵分二路,举家分别到了台湾及香港。(注:青帮是源自清代之会党,徒众遍大江南北。)
那时的留待只有五、六岁大,不知就里的跟着外公、外婆、父母及妹妹等,一行六人从山东坐船到青岛,经福州等地辗转于一九五零年来到香港。祖父及叔叔等则由另一路到达台湾定居。
[想起当时南迁,一点也没有担忧和害怕,只觉得很好玩、很得意,每天上路,每晚在不同的地方睡觉。看见母亲用一小截金戒指就可以换来食物与用品觉得很有趣,后来才知道战乱时期,钱币无用,要以金来换物。回想当时的兴奋和快乐,实在觉得小孩子那份天真无知很可贵。]
一年时间的辗转走趯,用尽了刘家身边的金条,来到香港时,已经是两袋空空,一贫如洗,幸而得以栖身在朋友家中。而一家六口的生活担子,自然而然的落在刘丹父亲的肩头上。可怜这个娇生惯养、一年前还在学堂念书的大学生,一下子要在这语言不通、人地生疏的地方营谋六个人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了!
几个月后,刘父在中环银行区当建筑工人,每天工资三元五角,把五角钱分给工头后,一家六口便得依靠这三块钱来生活,其清贫艰苦,可以想见。有开工的日子也还好,遇上打风落雨,一家人真是连榖种也没有,比起昔日在山东老家锦衣玉食的日子,真有天渊之别!
生活总算有了着落后,刘父向朋友借了几百块钱,买了一些木材,在土瓜湾起了一间简陋的木屋,一家六口才摆脱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二年后,刘家木屋所在地被政府选作发展之用,无可奈何之下,一家人合力将木屋拆掉,把木材搬到青山道再筑栖身之所。
提起住木屋的日子,刘丹一脸怀念与留恋的说:
[从六岁开始住木屋,一住便是十几年,现在提起木屋就有一份亲切感。
那时候很有趣,住在附近的全都是山东人,讲的是山东话,教附近一带小孩子读『卜卜斋』的教书先生也是山东人,简直是山东人世界,所以在香港住了二、三年我还不懂广东话,说起来也脸红!]
搬到青山道后,刘老先生转行当**,一家人的生活才略为安定。而刘丹跟山东老师读了一年『卜卜斋』后,便考入了一所天主教小学就读二年级,每月学费四元。
靠救济品帮补家计
上学的头几天,本来活泼调皮的刘丹变得不言不笑,又不肯上学,吓坏了父母。原来因为语言不通,使小刘丹有一种被人摒弃和跟同学们格格不入的感觉。不过,两星期后,这聪明伶俐的小家伙便适应了学校生活。课余,还参加教会举办的宗教聚会。
[那时候参加教会的聚会,不是为了听道理,只不过想得到美国红十字会派发的救济品,来帮补一下家计吧。父亲虽然有百多二百元的收入,但多了一个妹妹、二个弟弟,一家九口,生活绝不轻松!]
日子磨人,也难怪小小年纪的孩子也变得老成起来!
读完二年级,刘丹以优良的成绩获准升成为四年级的学生。直到小学毕业,刘丹均是名列前茅的优异生。
中学生活通常是最值得怀念的日子,刘丹自然也不例外。在邓镜波中学的一年半当中,刘丹参加了足球队,银乐队……等活动。群体生活与正当娱乐使他在艰苦的生活中,仍能保持愉快的心境与开朗的性格。
他的生活格言——以心情适应生活——便是在这时候体会出来,支持他独过了日后无数黑暗的日子。
中二下学期,刘丹转到圣约瑟英文书院就读,希望把英文基础打好。但可能中英文中学的英文程度实在有一段距离吧,刘丹感到非常吃力,而吃力之余,成绩也始终未如理想。
功课虽然紧张,成绩尽管不如理想,刘丹对课外活动的兴趣与积极却丝毫不减。中三时,他更参加了青年会剧社的话剧演出,有时为了搞好剧社而弄到废寝忘食。这可算是他艺术生命的胚胎,只不过当时他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投身电影电视界,成为全职艺人吧!
由于兴趣太多,刘丹读书的成绩始终没有改善过来,但他并不介怀。后来在朋友介绍下进入了建筑行业,重操父亲当年故业。
六十年代香港的建筑业经过十年时间的发展已经进步了许多,对工人的要求亦提高了不少。以前建筑工人可凭工作经验而晋升成为管工,但刘丹入行时,这情形已不复存在,学问与经验,成为建筑工人升职的必要条件。
有鉴于此,刘丹入行时便开始在工专攻读土木工程。理论与实践相互增长,终于使刘丹很快便升到管工之职。二十来岁便有如此成绩,父母自也感到欣然。
如果建筑行业的发展一路不变,或没有经历六十年代经济危机的牵累,刘丹很有可能成为建筑界的知名人士,也有可能至今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管工,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建筑业的崩溃,虽然使刘丹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却使他有机会体验到人生的另一面,开放了他的胸怀!
投奔怒海,遨游四方
失业了八个多月,刘丹在一位当船长的世伯引荐下,决定「投奔怒海」,当其四海为家的海员,在一艘走东南亚船线的货轮上当三副。
[有时觉得自己实在很幸运,一开始便可以当三副,否则先读航海学校,再从练习生做起,那就惨了!而更好彩的是那艘船只行近水路,否则我这个不甘寂寞的人可要闷死了!]
由一九六六年至六七年的两年航海生涯,是刘丹最难忘最多姿多彩的日子!他自小爱新奇,喜欢冒险,旅游海外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这次能够寓旅游於工作,对刘丹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段可爱的经历!
第一次出海的目的地是金边。当货轮沿着湄公河驶入金边时,刘丹满怀兴奋的跑到甲板上观看,却只见二百多尺阔的黄泥水与两岸青葱茂盛的植物,虽然有点失望,却又感到一种别开生面的趣味。
接着的几水船,刘丹游遍了菲律宾、泰国等东南亚国家。
六十年代中期,越南战事如火如荼,需要大量的粮食、日用品及军需品补给,但运货到战区是相当危险的,随时会有枉死之可能,虽然薪金可观,许多有家室有牵挂的人都不大愿意冒险,宁愿走其他线,少赚一些。
但以刘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来说,走越南线不但可以得到比其他线高三倍的薪酬,顺道做些小生意赚外快,更可以满足他亲临战区看看打仗是什么样的好奇心。
[第一次踏足越南,只觉得西贡市内非常平静,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一点也不像在打仗的。后来才知道平静的背后实在隐藏杀机重重,越平静就越可怕。]
死里逃生,大彻大悟
行了半年越南线,刘丹认识了很多居住在越南的中国人、越南本地人及到越南打仗的美国军人。知道得越多,刘丹对战争看得越透。
[未经历过战争的人尽管知道战争的可怕,却怎么也不会感受得到那种凄凉与绝望。战争时人命的卑**民生活的惨痛、生离死别、抢粮食、出卖儿女、出卖肉体的境况处处皆是,真是惨不忍睹。
有一次,我在一间酒吧饮酒,和一个美军谈天说地之际,他突然哭起来,后来才知道他原有三兄弟,大哥和他被送到越南打仗,只剩下三弟在美国照顾母亲。前几天,大哥在战争激点球顿阵亡,明天他又要去球顿了,想起仅余的短暂生命,便突然悲从中来。
虽然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想到此生此世恐怕后会无期,也实在伤感。好好的一个人,却不由自主的要去为另一个民族打仗……]
这种经历,虽然看似与自己无关,却不减其伤痛,也足以改变人对生命的看法!
[又一次,我在公共电话亭打完电话,走了几十码,电话亭突然爆炸,如果当时多谈几句,就无辜辜变成碎片了!
又有一次在堤岸的唐人街饮早茶,忽然一阵巨响,屋瓦震落,原来旁边的美军宿舍被炸,这就是战争!]
然而,这只是刘丹许多次死里逃生经验的其中一些而已!
有一次,他的船在离开西贡开往岘港的途中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风浪,逆风而驶的船身被汹涌的海涛冲破,船舱入水,几经抢救,仍然无法扭转劣势。作好一切求生准备的人都感到灰心泄气,干脆脱下救生衣,不再挣扎,静静的等待死神的降临。
[人如果还有一线生机,那潜在的意志力会发挥出来帮自己脱离险境,但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心境会变得很平静,毫不在乎的迎接死亡的来临。那正是我们当时的心境!
等待死亡的刹那,脑海中好像有一部幻灯机,把过去一切有关的人等映现,由亲至疏,而当时心中只有一句话,就是『咁就冇啦!』真喺唔死过唔知道死的滋味!]
事隔十多年,也难怪他笑得出来。若不是当时无缘无故的风平浪静了一会儿,他们趁机吧船掉头,顺风返回西贡的话,他还会有今天的谈笑风生吗?
刘丹,的确是吉人天相!记得后来他在「国泰」当演员时,有一次骑电单车,不知怎的连人带车撞向路旁山边,车被撞得支离破碎,不能再用,他却只受皮外伤,真是闻者称奇。
又有一次在无线拍「强人」剧集时,他严重跌伤了腰骨,几乎变成瘫痪,却又给他在百分之一的康复机会底下安然度过。如果相信因果之说,这恐怕是他平日种的善果吧!
走越南船以来,多次的险遇,半年来在越南耳濡目染的战火烽烟,刘丹不敢再轻视生命,也懂得珍惜亲人朋友对自己生命的关注,他不想再漂洋过海,不愿再作孤魂野鬼。他决定看准机会便上岸工作。
加入影圈,际遇平平
事有凑巧,国泰电影公司在这时候向船公司租了刘丹所驻那艘船给导演袁秋枫拍戏。当刘丹看见电影红星江虹和雷震在货轮上拍戏时,触发了他多年前曾经一度萌芽的演戏念头。而不久后,国泰公司公开招考演员训练班成员。这个全在意料之外的转变,来得突然却为刘丹铺了一条出路。
一九六七年年底,刘丹正式参加了为期六个月的演员训练班,六八年毕业后便顺理成章的签约成为国泰的基本演员,月入三百元,差不多是他当海员十分之一的收入。
[幸而行船时有积蓄,否则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生活倒贴费了!
不过,刚入行便成为国泰基本演员,也不能太苛求了。而且那时国泰人才不多,新人也有不少演出机会,但可惜那时国泰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制作水准也比不上同时期的电影。]
刘丹在国泰两年,虽然拍了二十多部电影,但始终觉得前途未敢乐观,终于在一九七零年和当时搞得有声有色的邵氏制片公司签了两年合约,薪金升到千多元。
在邵氏的两年中,虽然拍了十多部戏,也学会了配音工作。两年约满,因为续约条件谈不拢,又感到这四年在影圈的发展不甚如意,便干脆吧合约推掉,再作打算。
回复自由身,刘丹即被邀参加配音工作。反正没有特别事做,配就配吧!然而一经开始,刘丹便无法再清闲下来了!他那浑厚而富感情的声线,充满了男性魅力,使他成为配音间的大忙人。日以继夜的为一套又一套的电影、片集等配音。
桃花运至,喜得佳偶
事业运刚开始,刘丹的桃花运又来了!其实他的桃花运远在少年时期已经开始,但直到这时——一九七二年,他才真正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使含苞的桃花盛放吧!
认识今天的刘太太李馥莹可以说是偶然,也可说是经过刻意安排的。不过说他俩的姻缘早为月老红线所系相信是不会错的。
从朋友的女朋友皮包中,溜达吧看到梦中情人的影子,几经安排,刘丹终于在大半年后得以认识佳人。
那时候刘丹的工作繁忙,排期满满的,工作时间又不稳定,认识了心上人却苦无时间互相了解,增进感情。而在洋行当秘书的李小姐也对这位明星男朋友有点犹豫。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对娱乐圈有点望而却步吧!
然而既是姻缘石上定三生,那小小的波折与障碍又算得是什么呢?终于,刘丹与李小姐在一九七四年初缔结良缘。
娶得意中人归,刘丹本来已经是满心欢喜。七四年底,刘太太还替他诞下刘家的长子嫡孙,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婴——凯威。一年间,自由惯了的刘丹连升二级,身为人夫和身为人父的责任使他有点既兴奋又不知所措。不过,他说:
[这是人生必经阶段,每个人也差不多,只是我够幸运,比别人来的快点吧!]
婚后不久,刘丹对配音间那种不分昼夜的工作已经开始厌倦,他怕自己在这不见天日的配音间会丧失斗志,变得毫无朝气,但直至一九七五年「佳视」开台,刘丹才有机会改变他的生活。
加入电视圈,演技臻化境
七五年中,「佳视」开台,冯淬帆出任制作经理,四方招揽人才,刘丹也是被搜罗对象之一,因缘际会,刘丹便在这时候再粉墨登场,开始了他艺术生命的另一里程。
电视工作虽然不比配音舒服,但其中乐趣却不可同日而语。加入电视,刘丹有机会发挥他的演戏天分,也使他对演戏产生「欲罢不能」的感情。
直至七八年一月刘丹离开佳视为止,他拍了不少大制作的剧集,演活了不少古今中外的角色,而扮演的都是正派人物居多:
[拍了这几年电影电视,演的都是好人,真想不到,一入无线,做的大多是坏人角色,我的样子也不是很坏蛋吧!]
刘丹的外形魁梧,不怒自威,当然不是坏蛋相,但他既然把坏蛋角色演的如此神似,也难怪他无翻身机会了!
自从七八年一月加盟无线后,刘丹便专心的从事电视工作,连兼职配音也不干了。几年来,他拍了好些使人难忘的剧集如:「大亨」、「英雄无泪」、「国际**」、「强人」、「天虹」、「一剑震神州」、「龙虎双霸天」、乐声特辑之「小夫妻」、「亲情」、「名剑风流」、「上海滩」、「勇者福星」、「射雕英雄传」及刚完成的「神雕侠侣」、「夹心人」及「冤鬼再见」等等。
加入无线的同年,刘丹添了一位小千金——璀翎。一家四口原本住在清水湾一间西班牙别墅内,后来因刘丹工作太过繁忙,为了节省时间及争取和家人相聚的机会,一家人便搬到广播道居住。
一九八一年开始,刘丹除了拍电视剧,参加的电影及话剧演出外,也开始到东南亚一带走埠登台。遇上机会还带同太太及儿女一起,顺道游览各地风光景色。
以心情适应环境
去年八月,刘丹和朋友合伙在九龙塘开了一间餐厅,当起老板来。捱过不少苦头的刘丹,到今天可算是一个幸福的人儿了!虽然他并没有忘记过去那段日子:
[十多年贫困的生活给我很大的启发。人要生活得快乐,不在贫富,而在是否懂得以心情去适应生活。住木屋在一定程度上是很苦的,但若能以住木屋的心情去住木屋,那又不是一间很苦的事了!
今天我的孩子虽然不用再住木屋,但他们的睡房没有冷气和奢华的设备,太丰富的物质生活会使人的适应能力减低。我希望他们精神生活满足,远胜过对物质的需求。]
从捱苦的日子中磨练出来的人,懂得怎样去过不捱苦的生活,而又不会过分,难得!
上张全家福,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