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真正意义上的草根领袖吗?
05/06/2014
最近美国西部牛仔演义了一场“内华达民兵起义”的剧目,看上去很有趣。刚好昨天下午我的研究生“读书会”和课题讨论会上,也谈到了环境群体性事件中的组织过程和草根领袖问题,很有嚼头。我归纳、总结和解释了“无论是邻避运动还是群体性事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袖”等几个问题。
在我看来,当前我国邻避运动或环境群体性事件的组织、领导者,大体上存在两类人:一类是实际的严重利益受损者,他们类似于逼上梁山,不得已纠集几个同伙一起,发起诉求性示威活动,成为组织者、领导者;另一类是怀有其他目的甚至是不可告人目的的人,他们起来组织、推动或在幕后操纵,是组织者、领导者,也是阴谋者。前者基于自己的直接利益诉求但又走投无路,只好被迫拿起所谓的“维权”武器——维权这里要打引号,是因为中国的正式官方话语里是没有维权这个概念,缘于“人民民主专政”、“人民当家作主”、“一切权力属于人民”这些虚无飘渺的概念。至于后者,在我的视野里,国人普遍缺乏责任意识和公共精神,因此后者的出现常常不是为了担负起社会责任,并非为了所谓的“人间正道”、“人间正义”,而是出于投机或其他不可告人、故意破坏社会秩序的目的而站起来,且往往是躲在幕后。
为什么有这样的结论?这跟我们的文化信仰、价值传统有关。我们的文化与价值传统里充斥着庸俗的处世哲学、价值观,而责任意识和公共精神稀缺。
中国人有一句话叫“枪打出头鸟”,这是扼杀草根领袖和责任担当的最坏的文化传统。自古以来,因为人治而非法治,那些基于社会担当而挺身而出的人,或者被穿小鞋、或者会被直接棒杀,逐渐的,谁还敢轻易出头?
与此同时,中国人信奉“厚黑学”、“明哲保身”、“难得糊涂”、“莫管闲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等处世哲学,非被逼梁山也是不会冒头的。
还有,国人要么没有信仰(因为没有敬畏,所以敢无法无天),要么有信仰但或者消极避世或者以交易、投机、贪婪、讨价还价的世俗心态去信,这类人不大会去组织、领导一场维权运动,或者其本身就是个坏蛋(比如贪官、庸官、腐官李春城花千万公帑做道场。类似的荒唐事不胜枚举,从这个角度上看,中国的传统信仰是大有问题的),更不会去领头去组织、领导一场社区运动。
或许有人会问,每次群体性事件不都还是有很多人参与吗?是的,但这也跟中国人的另一种文化传统密切相关,即“贪小便宜”心态和“法不责众”惯例,用经济学的术语讲就是“搭便车”。有所谓的发泄怨气的人参与其中,但基于上述我所列举的缘由,这些发泄者还是不敢独立出头。
中国传统上就没有社会领袖的概念。社会领袖或者社区领袖,在西方语境里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最有名的是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在他的《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里,充满着激情,充满着对自由的呐喊、对信念的坚持、对社会的责任担当,也充满着理性,充满着对平等的追求、对秩序的尊重、对国家政权的维护。社会领袖在美国社区担当着重要的责任,在“承接利益诉求”、“调停社会冲突”、“维护社群利益”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受社会尊重。而我们中国传统社会没有这样的社区领袖,缺乏这种责任担当的人——我们的传统文化、我们的信仰里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也造就不出这样的人才。虽然在过去宗族、家族传统里,曾经有类似的角色扮演者存在,但一方面他们的能力、意愿仅限于“五伦”之内的宗族、家族内部;另一方面,“乡土中国”今天已被摧毁,传统的宗族社会已然消失。
至于青年一代,自从1989年学潮之后再也没有脾气了,只热衷于功利,或颓废、或浮躁,沉迷于名利场中,再也没有公共意识和责任担当了。
也有人会说,中国台湾、香港地区的民主、自由不是搞得很好吗?的确有进步,但我要说的是,都是一群中国人在搞,“中国人德性”烙印在台湾、香港人身上的痕迹还在。在我的研究视野里,在文化信仰和宪政精神没有得到革命性的改观的当下,台湾地区、香港地区的人也只触碰到了民主、自由、宪政的皮毛而无实质,他们的民主、自由、宪政只有形而无神。前一段时间台湾人无论是占领“立法院”的反服贸还是绝食要挟的反核,看上去似乎在用民主、自由的“高、大、上”方式表达利益诉求,但其实已经偏离了民主、法治、宪政的正常轨道,背后映衬的是国民党高层阵营的裂痕和台独势力的鼓噪:阵营分裂常常是出于一己之私,而闹独立搞分裂就从来跟“民主、自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倘若我上述的讨论及结论基本上成立的话,那么化解中国的社会矛盾冲突、防治群体性事件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两条:其一,在公共政策与决策上,正视、尊重并有效解决社区民众或社会公众正当的利益诉求,惩治腐败;其二,严厉打击、惩处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势力。这是治理的理念问题。至于具体的化解、防治策略,那是属于微观的管理、中观的机制和宏观的法治问题——这需要有勇气和智慧,需要有类似于俄罗斯总统普京式的领导力、决断力和执行力。就终极真理而言,不管普京对乌克兰所做的是不是正义的(如果是非正义的,那么自然要反对他),但我毫不掩饰我对普京个人魅力和能力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