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妍凤平:有感于伟人恸哭


 

 

近读中央文献版《真实的毛泽东》,有些感慨。其中有毛泽东的保健医生,也是毛泽东晚年白内障摘除者唐由之的一段回忆。不妨摘之于此: 

    
“那是手术后的第五天,房间里只有毛主席和我两人,戴上眼镜后的毛主席起先静静地读书、后来小声地低吟着什么,继而突然嚎啕大哭,我见他手捧着书本,哭得白发乱颤,哭声悲痛又感慨。事发突然,我紧张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赶快走过去劝慰他,让他节制,别哭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毛主席渐渐地平静了一些,同时把书递给我看,原来是南宋著名法家思想家陈亮写的《念奴娇·登多景楼》。” 
    毛泽东晚年内心是十分苦楚的。“栏杆拍遍无人会,断鸿声里看吴钩”,这是毛泽东常有的一种心态。“运去英雄不自由,时来只成昨日梦”也是毛泽东必须时时面对的现实。所以,当他面对着南宋词人《登多景楼》所呈现的情景时,不免百箭穿胸,心肠痛彻。 
    毛泽东为把蒋介石撵到一个海岛上,建立了新中国而感到自豪,也为文化大革命的最终结局而感到忧心忡忡。他深知文化大革命支持的人少,反对的人多。在十年内乱中,他的战友轮番被打倒,被残害,四人帮与林彪集团为争权夺利快要火并。最后他的最亲密的战友竟弃他而去,惨死温都尔汗。他已预见政权很有可能在血雨腥风中交替,却无可奈何,叫他如何不伤感万分。英雄暮年,精力衰竭,他再也无力叱咤风云。 
    朱熹解释说:“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论语集注》)也就是说,鸟因为怕死而发出凄厉悲哀的叫声,人因为到了生命的尽头,反省自己的一生,回归生命的本质,所以说出善良的话来。 
    人到生命的尽头,一切的争斗,一切的算计,一切的荣耀。一切的耻辱都已成为过去,现世渐渐退隐而恍若彼岸,与自己渺然无缘。一种痛惜,一种对于生命的亲切留恋油然而生,这是否是人们常说的“良心发现”呢?如果是,那可真是发现得太晚了一点啊! 
 二 
    据纪登奎回忆,九一三林彪外逃事件发生,周恩来坐镇处理完毕后,突然失态,在人民大会堂嚎啕大哭!这种情况在周恩来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复杂斗争的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不仅在场的人们没有理解其真义,连马上得到汇报的毛泽东也未能立即作出准确判断。 
    当时纪登奎问周恩来怎么了,周只是连续说了两声:“你不懂,你不懂。”
    毛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他知道,林彪也离不开他!”
    而许多文章介绍此事时评论:“林彪叛逃,意味着文化大革命彻底失败了,他作为总理,如何向国人交待?” 
    也有人认为,林彪死了,周恩来担忧下一个斗争对象该轮到他了。周为之奋斗终身的中国依然满目疮痍,无休止的政治斗争使他疲惫不堪,他的体力,他的病痛使他再也无力指点江山了,他对未来充满忧虑。 
    但是,大家都没有真正理解这位经历了整个中国革命的当事人的心。 
三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长征路上的夹金山脚下,张国焘和李先念也曾放声大哭了一次。这俩个人也是大人物,他们的哭也与政治有关。 
    一千多名老弱病残的红军战士,被丢在、扔在、遗弃在、安置在(好像这些说法都不很准确)肆虐的风雪中。夹金山太高了,也太冷了!红军大部队爬不动了,也太累了!但一次扔下这么多伤病员,前所未闻! 
    我们只有借助想像,去感受张国焘的哭了。这是个拥有北大读书经历,担任过“五四”学运领袖的,中国共产党“一大”的实际主持者,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连他都哭了,其场面的淒淒惨惨悲悲切切可想而知!这种方式的“送战友”,今天如果拍成片子,得哭倒多少人呀? 
    想像一下这一千多名倒着的、卧着的、跪着的、趴着的快不行了的红军,一齐哭起来该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四 
    近日我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1985年数人一起访问沈从文,说起“文革”中他打扫女厕所,在场一位女记者动情地拥住他的肩膀说:“沈老,您真是受苦受委屈了!”
    不想83岁的老人当下抱着她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不停地哭,鼻涕眼泪满脸地大哭。” 
    当我看完了这段文字,我绝对理解他悲伤的哭泣里面包涵着太多太久的伤痛与悲苦,在特定的场合,他能说什么,他要说的又岂能是只言片语说得清和道得明的。他虽是文人,但他首先是人,是人就具备常人的举动,更何况他还是个老小孩,他为什么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呢?这哭里面也包涵对女记者的感激之情。 
    大多数的文人心灵是纯洁的,对事物有着理想化的追求,看待人和事也总是美好的一面,一旦遇到与事实不符,心灵就承受不下之重,容易走极端,这也是文人脆弱的一面。 
    更值得悲叹的是,沈从文曾对新中国充满憧憬,他1949年严词拒绝去台湾,解放后为了自身的安全从文坛隐退,远离文学,在故宫博物院改行研究古代服饰,但是最终还是未逃文革厄运。 
    作为一个以文学为生命的人,远离文学是何等痛苦的事情,他苟且活着就已经是在销蚀自己的生命,但是厄运还是不断地来寻找他,让他如何不肝肠寸断? 
 五 
    1968年10月5日,刘少奇突然两次悲愤交加,失声痛哭。不知道彭德怀是否在晚年也嚎啕大哭过,未见报道,我想他也应该为自己的不幸哀恸。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面临着太多的压力与无奈,即便伟人也不能幸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选择默默地独自去承受,或将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至死不露声色。但是也有人会像火山一样地突然爆发,那就是嚎啕大哭。 
    平民的哭泣随时可见,无论是三年“自然灾害”哀鸿遍野,抚尸痛哭的人们;还是因历次政治运动的迫害、为妻离子散而哭泣的人们,大家都已熟视无睹。但曾经叱咤风云的伟人们为什么也会嚎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快乐也好,悲伤也好,抑郁也好……人有时需要眼泪,才能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 
    最后想起刘鄂写的一段话:“吾人生今之时,有身世之感情,有国家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宗教之感情,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此洪都百鍊生所以有老残游记之作也。棋局已残,吾人将老,欲不哭泣也得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