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基尔:我的佛教修行历程(上)


理查·基尔:我的佛教修行历程(上)


◎马文·麦克劳德(Melvin McLeod = 马文
◎理查·基尔(Richard Gere = 理查

◎中文翻译:lotusseedsD


我想是因为讥讽思潮盛行,我们很难相信名人也可以是认真的人。最近重要的「名人佛教徒」在媒体上,甚至在佛教徒之间引发了一些刻薄的评论。但我个人非常感谢那些演员、导演、音乐家和其他公众人物,他们为西藏自由事业带来了更大的意识以及传播佛教修行的重要性。他们是优秀的艺术家和有体贴心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佛教徒,一些则不是,在他们之中,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亚当·佛契(Adam Yauch)、麦可·史戴普(Michael Stipe)、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当然还有理查·基尔。最近我在理查·基尔位于纽约的办公室与他会面,我们畅谈了他多年的佛教修行道路,他对上师尊者的挚爱与奉献和他在佛法和藏人事业方面的工作。


马文: 你第一次接触佛教是在甚么样的情况下?

理查:我有过两个瞬间情况。第一次发生时,我其实是从书上认识到佛法;第二次,当我遇到一位上师。但在那之前,我在大学修读哲学。我从西方哲学家,基本上是主教乔治·伯克利(Bishop Berkeley)的学说中走近佛教。

马文: 「 如果森林里的一株树倒下而没有人听见,它真的发生了吗?」

理查:是的。主观唯心主义是他的学说——现实是一种心理机制。他传授的基本上是「
心理而已」学说。相当激进,特别是出自一位牧师。我对他的理论相当着迷。我对存在主义也感兴趣。我记得曾经手拿一本《存在与空无(Being and Nothingness)》四处走,却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后来我认识到「 空无」不是个贴切的字眼。「虚无」实际上是他们在找寻的——不是虚无主义而是积极的一种思想。

我第一次认识佛法是在廿出岁。我觉得自己同其他年轻人一样,对生活不尽满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自杀倾向,但当时的我相当不快乐,同时有诸如此类的问题,「为甚么甚么都没有?」。意识到我可能把自己往自我疯狂的边缘逼,我在营业至深夜的的书店流连,往各种方向摸索,读一切可读的。伊文·思温慈(Evans-Wentz)关于藏佛教的书籍对我起到深远重大的影响。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他的作品。

马文: 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被他的作品激励。他的作品吸引你的是哪些方面?

理查:他的作品有着优秀小说所该有的浪漫一面,能让你沉浸其中,但同时地,它提供了你能活着的同时也能获得解脱的可能。这是我之前不认为可能的——我只想逃脱——对我来说,能够同时活着和出离——虚无——是革命性的想法。

佛教徒的道路,特别是藏人的方式,无疑吸引了我,但我开始修习的是禅。我的第一位禅师是佐佐木承周(Sasaki Roshi)。我记得到洛杉矶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禅修班。去之前我做了多个月的充分准备,练习双腿伸展好让自己能应付过去。

向佐佐木承周学习禅修给了我一个不可思议的经验,一个真实的经验。我认识到,这是一份工作。它不是从空气中飞过;也不是件奇异或浪漫的事。它是份对心重要的工作。

佐佐木承周出乎意料地严厉却又温柔非常。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对禅一窍不通。那时候的我既狂妄、缺乏安全感又一团糟。但内心深处我的确是想认真学习。在禅修班即将结束前的关键时刻,我却无法出席独参。我感到自己对他们要我参与的公案准备不周。最后,我只能坐着,而我记得他微笑着说:「我们可以开始工作。」没有其它可以说的——没有废话,甚么都没有。

马文:佛教认为一个人有如此强烈的直觉性联系,是因为与前世业力有联系。

理查:嗯,我问过一些上师关于这方面的说法——你知道的,是甚么引导我?他们只是笑我,好像我以为有一些起到作用的因素或纯粹是机缘的东西。可是,业力并不是这样的。明显地,我与藏人之间有一些清晰非常和明确的关联,要不然它不会发生。要不然我的生命不会朝这一方式表述。

我觉得我一直感知修行是我真正的生活。我记得当我开始学习禅坐时——在我廿四岁的时候,试图掌握自己的生命。我躲藏在自己糟糕窄小的公寓里多个月,纯粹打太极拳和尽力学好静坐。我有个非常清晰的感觉,觉得自己一直处于禅坐中,未曾停过。它比我们一般意义上以为的真实在本质上更为真实。当时我就非常清楚,但却花了我生命中极长的时间才终于能展现在世界面前,通过更长久的修习,审视我的内心,试图创造菩提心。

马文:你第一次见到尊者是在甚么时候?

理查:在印度见到尊者前,我经已习禅约五、六年。开始时我们只是闲聊,然后他说,「噢!你是位演员?」他思忖了一会,继续说,「当你演怒戏时,你真的是在生气吗?当你演悲戏时,你真的是在悲伤吗?当你演哭戏时,你真的是在哭泣吗?」我给他类似演员的回复:「假若我真的对所扮演的角色入戏效果会更好。」他深深地直视我的眼睛,不可抑制的,开始大笑。他笑我能相信情绪是真的,而我会努力去相信愤怒、仇恨、悲伤、痛苦和折磨是真的这一想法。

第一次与尊者的会面是在达兰萨拉的一个房间,如今我在同一个地方经常同他见面。我不觉得初次见到他的感觉在多年后产生了多大的变化。在他面前我依旧不可理喻地紧张,并且把各种情感和想法加诸在他身上;就这点他已习惯。因为他的誓愿是如此强大、无所不包,故能很轻松地解决这些事。他有效非常又巧妙地直击核心问题,因为每个想见他的人只有一个理由:让折磨从意识中释放开来。

我的生活在第一次见到尊者后彻底改变 。这毫无疑问。我并不是感受到,「噢!现在我要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送走,然后到寺庙里住。」然而挺自然的,我觉得这是我该做的——同这些上师一起修习,学习这个传统,去学任何我能学到的东西,彻底让自己投入。自那时起尽管有着各种程度的认真和承诺,我还没真正离开过修行的道路。

马文:尊者他老人家是一对一的传授于你吗,像许多佛教上师般用各种方式切断你的神经,还是他以自身存在的例子教导你更多?

理查:毫无疑问,他老人家是我的根本上师,他间或对我相当严厉。我不得不向那些有时对尊者有着相当浪漫想法的人解释他有时候对我有歧见,但表现的非常有技巧。当他这么做时,我不是说他表现的方式让我愉悦,而是他丝毫没有自我中心。我很感激他信任我,毫不留情地,像镜子一样。你要知道,第一次见面时并不是这样子;我觉得他意识到我是多么脆弱,因此小心翼翼对待我。如今我觉得他感受到我对佛法教义的认真程度有所提升,而我对佛法教义的决心也增强了,他可以对我更为苛刻。

马文:格鲁派特别强调分析法。是甚么吸引你修习更为知性的方法呢?

理查:是的,这很有趣。我想我很可能会本能地被佐钦(宁玛派的大圆满教义)吸引。我觉得吸引我修禅的直觉是引导我走向佐钦教义的相同直觉。

马文: 空界。

理查:非概念。直接进入非概念空界。最近我有幸得到一些佐钦上师的善心教导,而我看到佐钦如何强化了我学习的其他形式的冥想法。很多时候,大圆满让我醍醐灌顶,给予我一个崭新的视野,允许我看到一种因为惯性和基本惰性而跌入的局限性轨道中。

但总的来说,我觉得修习格鲁派传统对我来说是较为明智的选择,虽然空界在哪儿都是空界。我觉得分析法门——有点像找寻非空无边处——非常重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人能从理智思想的秩序中获得稳定。当空界不存在,知性的修习仍旧能让你感到鼓舞。我仍旧会陷入情绪不稳,起愤怒心的状态中,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纯粹的白色空界困难重重。因此思想上通过分析性的法门修习额外有益处。它是种非常清晰的,能够让人依靠的修习法,非常稳定。

马文:你修习的进展是甚么?在你进入金刚经的修行道路上,到何种程度才能让你谈论它?

理查:我不太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因为,第一、我所知有限;第二,作为一位名人这样的话题会被断章取义,有时毫无益处。我能说的是,我所修习的任何形式的冥想法,依旧涉及了基本形式的庇护、世代承传的菩提心(了悟心)及对他人无私奉献的品质。不论我的上师允许我聆听的教义是在何种程度上,它们依旧涉及了这些最基本的形式。

总的来说,密宗对我来说已不再是那么浪漫了。它似乎变得更熟悉。当一个特定的真实想法变得更平凡,就变成修行过程中有趣的阶段。我不是说它是一种普通或世俗观念的平凡,但我能感知到它同我之前认为的真实一样的平凡。我能相信自己的感知。

马文: 甚么佛典对你影响至深?

理查:认识的一些人总是要我推荐关于佛教的书籍。当有人问我「我如何开始?」,我总是建议《禅者的初心(Zen Mind, Beginner's Mind)》。我都会推荐尊者的书。他的《慈悲与智见(Kindness, Clarity and Compassion)》非常好。书里有许多精彩的教义。杰弗里·霍普金斯的《密宗的区分(The Tantric Distinction)》非常有益。太多好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