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夏俊峰案中狂躁的民粹心态

自沈阳街头小贩夏俊峰一审被判死刑之后，网络及社会对其庭审结局的围观热度就一直没有消退过。持刀捅人的夏俊峰被庭判死刑，不仅没有受到社会正义的喝彩，反而招致民间更多的愤激与同情。

这又是为何呢？难道杀人不该偿命吗？

夏俊峰案中的这种狂躁的民粹心态，对当下的中国而言，实则是一个要命的警钟。

作为城管人员，执法维护城市的形象与秩序，这没有错。但问题是底层生计的夏俊峰与城管执法的申凯之间所存在的矛盾纠结，实质上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对待街头的练摊，城管不管丢自己的饭碗，城管管了丢小贩的饭碗。这是一种残酷的生存斗争。他们为饭碗冲突、搏斗，谁也摆脱不了这种定律的支配。

在庭判死刑的上诉上，争论的一个焦点是夏俊峰的正当防卫。在死刑前的最后一夜，夏俊峰拒绝在死刑复核书上签字，并希望死后妻子继续为自己申诉。

尽管现场目击者只有三人，其中二人被刀捅死，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同时也是行凶者的夏俊峰，他更是无法为自己被殴打后的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度进行自证。然而，他的被死刑也还是获得了普遍的社会同情。网上对其庭审判决的一片反对声浪，折射出的就是这种当下社会激愤的民粹心态。

有不少网上的跟贴、评论，就是管窥这种心态的一个窗口。

在凤凰网上，地产专家的跟贴：如果两个城管刺死了夏俊峰，结果会如何？我想 结果就是 白死了 这个社会对于老百姓 就是这么悲哀，获得1737人的推荐。xj001956的跟贴：底层的百姓为了生存，真的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获得4478人的赞同。获得更多社会同情的跟贴，也还有wqf2013的“夏俊峰用自己的血，使城管的工作方式有所改进！很冤屈，但是是个男人！一路走好。”（9月26日凤凰网《沈阳小贩夏俊峰被执行死刑》一文评论）更愤激的是新浪 @伞兵4 给夏俊峰写的挽联： 生前卑微，沈阳街头摆烧烤摊，风里来雨里去，只为妻儿不饿；死后光荣，城管局里怒斩恶吏，白刃进红刃出，就挣做人尊严。 

目前，网上与官方正在围绕夏俊峰的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度展开一场激辩，以拷问沈阳二院一审及上诉二审判罚的正当性。网上的主流声音是同情夏俊峰的遭遇，愤激庭审的判罚和城管的野蛮执法。

为什么有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传统的中国，对一个刀捅二死一伤的夏俊峰也还抱有如此巨量的社会同情呢？这里的一个根源就是体制失望中发酵出来的民粹主义情绪在当下社会的长期累积与渴望发泄。体制的压抑、社会的不公、官员的腐败、权力的傲慢、城管的野蛮、生计的艰难……这些负面的因素共同孕育、滋长了当下社会的民粹心态。这种心态渴望人的体面生存，渴望平民化、大众化的权利，渴望政府尊重社会的底层与弱势的群体。

然而，体制内诉求的一再受挫、绝望，滋长了更多的民粹心态转向了对官府、对体制、对当下的抱怨、愤激与抗争。群体性事件的爆发，弱势抗争者的遭遇为这些社会的民粹心态发泄自己的情绪提供了出口。这种民粹主义情绪往往受其对官府、对体制愤激心态的支配，很难理性、平和看待事件的真相、原委，不分青红皂白，只顾一股脑儿地把气、把怨、把恨撒在当下官府、体制的头上。每每找到这样的出口，这种情绪都要被群集、狂野地发泄出来，并对当下社会的体制与信仰形成严重的冲击。通过发泄，这种情绪对外展示自己民粹的力量，并寻求域外力量的共鸣共振。

这是一种冲破体制束缚、寻求新的境遇的暗流。如果当局不通过体制的变革加以疏导、排解，这些涌动的暗流就始终可能成为一种引发社会更大动荡，乃至颠覆整个体制的终极性的力量。这种力量蔑视当下的体制、法律，而听任自己民粹情绪的发泄。夏俊峰案的判决为何遭遇网上的一片反对、愤激，正是这种当下社会的民粹心态发酵、作用出来的。

透视夏俊峰一案可以看出，民粹主义在当下的中国，发泄出来的往往多是其负面的东西，这一点尤须引起执政当局的警惕。否则，就可能被域外利用而颠覆当下的东西。

2013年9月29日初稿于论道书斋    胡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