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洪成
【内容提要：中国经济改革至今已经三十多年，被称为“重中之重”的国企改革仍然被严重腐败和低效率缠绕，只能依靠垄断生存。以所谓“产权改革”为主导的股份制改造也归于失败(1)。原因究竟是什么？本文指出就是没有抓住邓小平1980年提出的国企问题“总病根”进行改革，导致所有的“国企改革”措施失败，这些措施堪称为“假改革”。】
1.先从邓小平1980年对国企改革的设计谈起
早在1980年，为什么中共中央提出要进行国有企业的改革呢？原因当然是国有企业当时效率低下、能耗高、产品质量低下、创造力差、党政不分、官僚主义、管理水平原始等，国有企业的产品与管理水平与国外先进国家相比有几十年的差距。
邓小平在1980年《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中有明确的论述：“从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干部制度方面来说，主要的弊端就是官僚主义现象，权力过分集中的现象，家长制现象，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现象和形形色色的特权现象”。在该文中邓小平是把国企的干部制度作为国家整个政治制度的一部分来论述的，他说“这可以说是目前我们所特有的官僚主义的一个总病根。”
邓小平这篇文章击中了国企问题的要害，找出了国企所有问题的“总病根”，就是国企的“干部制度”，即由政府提拔产生国企厂长、书记和企业领导班子的制度，笔者在《国企问题根源是“提拔制”而非产权》一文中把这种制度称为“提拔制”。所谓“总病根”，顾名思义，就是如果解决了总病根问题，其它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因为其他问题基本上是被“总病根”感染或诱发的疾病。例如国企腐败问题，就是干部制度的选拔制度问题和没有监督问题导致的；低效率也是，官僚主义、决策失误浪费严重等也都是这个“总病根”引起的。
关于国有企业如何改，邓小平说“各企业事业单位普遍成立职工代表大会或职工代表会议。这是早已决定了的”，“职工代表大会或职工代表会议有权对本单位的重大问题进行讨论，作出决定，有权向上级建议罢免本单位的不称职的行政领导人员，并且逐步实行选举适当范围的领导人。” 邓小平早在1980年就提出由企业职工选举产生企业的领导人，可谓高瞻远瞩。笔者通过总结中外公司治理制度得出结论，证明 职工治理为主是国企改革和公司治理成功的唯一途径。
可惜的是以后国企所有改革措施都与邓小平这篇文章所提出的“总病根”和解决之道相远离。同时再不提“总病根”问题，更没有在国企中“逐步实行选举适当范围的领导人”。
2. 三十多年国企“假改革”措施种种
国企假改革的理论就是不提“总病根”，而把其他问题说成是主要问题，或含混其词，只说概念，不说细节。即把“干部制度”问题用其它一些词汇掩盖起来，例如说 “经营机制”问题，“治理制度”问题等，让人觉得政府问题看得似乎不错，但就是不切中要害。或者干脆用别的概念把公众视线引开，例如“价格问题”、“市场 开放问题”，“产权问题”等。以后所实行的价格改革、市场改革、产权改革都是在不改“干部制度”的前提下进行的，可谓思想不可以说不是“再解放一点”而是 超解放，胆子不可以说不是“再大一点”而是超大，步子不可以说不是“再大一点”而是超大。于是价格改革“双轨制”就出现严重“官倒”腐败；市场开放就使得 国企和民企失去阵地而外资捷足先登、国企原来名牌被外资企业迅速吞并；产权改革就产生严重的国有资产被贱卖。笔者的意思不是不要进行价格改革、市场改革、 和产权改革，这些措施就国企以外的民企和外企而言正是“如鱼得水”，是完全需要的，但把国企放在市场这个“水”里就可以把国企淹死，1990年代国企普遍 出现的大面积亏损就是证明。而近年国企的巨额利润主要是靠垄断取得的。
对国企而言要先进行干部制度的改革并建立约束机制，而不是先进行价格改革、市场改革和产权改革。关键是孰先孰后的问题，绝对不能把顺序搞颠倒了！
价格和市场改革、吸引外资和允许民营企业进入竞争领域等改革措施无疑极大地促进了国家经济的大幅度成长，创造了中国经济奇迹，这是这些改革措施带来的伟大成就，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对国企而言，不 改“干部制度”而去搞这些改革当然不会成功，因为没有正确执行这些措施的企业领导人和约束机制，错误的企业领导人当然导致任何基于好想法的措施毁于一旦。 正确的国企改革必须先解决“干部制度”问题，其它措施方可见效，解决“干部制度”和约束机制是国企改革成功的前提，道理就这样简单。姑且允许笔者把过去三 十多年这些措施对国企而言称之为“假改革”。具体解剖这些国企“假改革”措施如下：
A.党政分开和企业干部“四化”
1980～1983左 右实施，对企业经营没产生本质变化，其特点是原来企业党委书记是“一把手”，变成了厂长(经理）为“一把手”，本质上还是政府任命的“提拔制”。同时期对 全国大中国有企业实行的领导干部“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所谓“四化”，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全国大中国企业全部改换了领导班子，提拔了一大批具 有工程师背景的知识分子担任企业的厂长、经理、党委书记，但所有这些措施还是在“提拔制”下搞的，对国企的低效率、低能耗、盲目投资、盲目决策仍然没有帮 助。后又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和承包制，效果仍然不彰。国家经委同时在国企中提倡计算机管理、全面质量管理、等现代化管理“十八法”等，结果可想而知。
B.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价格“双轨制”与“市场改革”
在 以上厂长（经理）负责制、承包制的同时，国有企业还建立了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但因职工代表大会是由企业工会负责召集的，因此职工代表大会就成了厂长（经 理）等的傀儡，职工代表大会就没有办法建立起选举机制了，因为工会主席有企业提名上级工会任命的，是企业党委成员之一，企业党委和厂长（经理）就开始操纵 职工代表大会。邓小平的“逐步实行选举适当范围的领导人”被远远抛在脑后了。
这时，政府也把国家为国企产品定价的价格僵化体制视为主要问题，因此就在试点“价格双轨制”的所谓“价格改革”，于是出现了80年代当时严重的“官倒现象”。而国企的腐败现象、官僚主义、低能耗、盲目投资、盲目决策等仍然无法解决。及至后来的市场化改革仍然没有效果，导致90十年代的国有企业大面积的亏损。
C.“产权改革”所主导的股份制改革的失败
“产权改革”论者也是在不愿意再提“总病根”这个国企干部制度问题的情况下被提出来的，好意是通过上市引入私人股东来实现一部分的私人股东治理，坏处是如果不先改干部制度这个“总病根”的前提下去搞私有化，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私私相授、廉价变卖国有资产。果不然1999～2005年之间的所有制改造运动，既所谓管理层买断(MBO)造成大量的国有资产被贱卖，大量国企工人被廉价买断工龄后被勒令“失业”，众多的国有企业被贱卖给了原企业的管理者，而MBO后的企业经营管理并没得到改善。有中外两篇文章证明了股份制改造运动是失败的(1)。
3.不先解决“提拔制”而去解决“垄断”将是非常危险的
前 一段时间很多经济学家众口同声，声讨国有企业垄断，向政府施压要解决垄断问题。他们所提出的措施无外乎就是私有化，笔者在上文中已经指出，如果不先解决 “总病根”，而去搞私有化无疑又产生新一轮的瓜分国有资产运动，就会像前面的管理者MBO一样，这既解决不了国企治理制度问题，同时全国人民的财产又会被 不公正地贱卖。
4.针对“总病根”国企改革才是真改革
国 企假改革对国家有害无利。国企治理制度不彰使得环境污染问题将永远无法改善，将可能使所有其它方面的经济进步毁于一旦。因为如果国企都不不搞好排污处理的 话，各级政府也就不会管其它所有制企业的排污问题。就是说政府将永远不会对环境治理动真的。政府和国企的暧昧关系决定了政府对国企的环境污染的无作为。
管理上有句名言，“错误的决定越早纠正损失越小”。现在面对和解决国企“总病根”问题仍然不晚。笔者在多篇文章中已经提出解决“总病根”的有效措施，即学习德国公司制度在国企中引入职工治理，只有这样国企改革才能成功。关于国企具体应该如何改，请参阅笔者《国企改革顶层设计之E方案》。
参考文献
(1) By Chang, Eric C. and Wong, Sonia M.L. (2004), 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 32, 617-636
另一篇文章是《管理世界》2005年第1期的文章《关于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的实证研究》（以下简称《实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