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第一次见你
是大一回家的暑假
你穿着一双布鞋
白底儿黑面儿
妈妈说
姐姐有男朋友了

你就是她的男朋友
后来我的姐夫
---高中没有读完
就参加了工作
在立式窑水泥小厂

你嗫嚅地站在我面前
说一句话要描好半天
那时春风得意就读国际贸易专业的我侃侃而谈
丝毫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和卑谦

和姐姐在一起的你
努力向前
你从爸爸那里借来了车工书籍
反复打磨
姐姐成了你的国文老师
爸爸就是你的车工师傅

以后的日子里
你就成了立式窑小水泥厂和旋转卧式窑大水泥厂之间
递送零配件的信使
车钳铆焊慢慢去学

工人里技术上
你不是最好的
但你是最留意进步的
浅薄的底子难以一步到位
世俗的小看和白眼依旧如前

蓄积久了
不胜酒力的你会一周一醉
酒后说几句硬气豪迈的话
仿佛不是你自己但真的就是你

闲暇时
你学会了用花铁皮自己打造簸箕
大中小成一套系

日子在平凡中推移
我在民企也登上高管的座椅
你好像比我都自豪
作息间隙 上下班时有了吹牛荣耀的话题
姐姐说 你姐夫跟人吹起你 洋洋洒洒

几乎一周一醉仍在继续
我的婚期在计划中来临
送亲能不能选你为帅 委以重任
大家反对呼声高过同意
你说 我是亲姐夫
我是第一人选
兄弟大婚日子我一定滴酒不沾不会误事
你说到做到感动了别人证明了自己

一袭米色风衣 竟也玉树临风
手提红色包裹走在送亲队伍的最前面
在我丈人的炕头盘腿而坐
仿佛是甲方和乙方 商谈国共大事 条条框框 彬彬有礼
你做了一回最好的自己
那一幕
多年后
我时时想起
你没有在别人的贬损中放弃自己

从那时起
我开始从内心真正地接受了你
我的姐夫
平凡普通真实 努力在提升自己

那之后
又有多少感人的点点滴滴
极普通但像素描 在我脑海线条清晰
我的儿子蹒跚学步 吚吚呀呀 你欢喜地举过头顶
突然间溪流开闸 众人惊呼 尿你一身
你却淡定地说 不能惊着 让孩子继续
做父亲的我能否做到 细想入微
如今一米八五的小伙儿已能把你抱起

我送你一块儿手表
你看了又看
那样珍惜

每周一次或两周一次
我从城里回到母亲家里的团聚
就是我们最喜庆的欢愉

那个周五的晚上
你自己又喝了几杯小酒下肚
姐姐叮嘱你少喝
你说我知道
明天兄弟回来我要早起去买烧鸡和他们爱吃的浑源凉粉儿

我答应帮你从城里买回那条你喜欢的裤子的事情
一推再推
那日终于办妥 一早乘车回去
一踏入家门爸爸就说你姐夫去世了
昨天在家里喝酒 酒后。。。

原来年轻时
你骑摩托车曾出过大事
脑部有伤医生说活不长 竟成谶语
原来说话磕巴 原来沉默寡语
原来真实的谦卑的嗫嚅的你
我一直不曾忘记

孀居多年后
姐姐又有了新的家庭
结婚时我又送新姐夫一块手表
事情好像在走形式我恍惚间依旧送的还是昨天的你


清明已过
寒食热过再食
在那边酒要少喝
烟可适量
不要伤害你给我的最好形象
一袭米色的风衣
站在那里玉树临风
嘴角微咧着
露出一颗候补的银牙
。。。

姐夫
今天终于有时间写一篇文章给你
谢谢你曾经对我们的付出和在意

2013-4-7
李书勇于青岛